进黑暗里,飞快跑过湿漉漉长巷,来到出租屋前。
雨势转小,隐晦昏黄的路灯下,雨丝斜斜密密,像一只铺满心事的大网。
褪漆的门把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江茶站在门口,在圆弧形的铝合金材上看见了形象扭曲的自己。
他死了正好,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打我和妈妈了。
可他毕竟是我爸爸呀。
爸爸又怎么样呢?家暴的人都该死!
最后关头他为什么反悔了呢?
反悔就可以洗清罪孽了吗?杀了人就算知错也该偿命!
可……那是身上流着同样血液的人,是爸爸啊……
痛恨是真的,庆幸也是真的。
可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潜藏在身体的血液里奔涌着和死去那个人同样的基因,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像一条棉线,从出生起就长在了血肉里。
你无法根除它,因为它早已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可一方在排斥,一方在牵扯,往来拉锯,受罪的却是自己。
江茶在夹雨的风里站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假装自己是一个陈述者。
她拧开把手,寂静的黑暗毫无声息地吞噬她。
从堂屋穿进卧室的距离里,江茶已经下定决心,妈妈拥有知情权,她要把今晚的事情全都告诉妈妈。
妈妈一定会为自己做出选择的。
但推开房门,江茶只闻见了刺鼻的农药味。
七岁的同一天,爸爸酗酒死去的同一天,长期被家暴的妈妈精神恍惚,喝下农药,了结了她短暂又不幸的一生。
江茶站在寒风里,失声痛哭。
而胡声告诉过十六岁的江茶,若周横渡死在阿竹面前,阿竹会失声痛哭。
在那场戏拍摄前,江茶把自己关在封闭的黑屋里,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割肉剜心的画面,从痛哭流涕到干涸麻木,才敢再逼着自己幻想。
幻想那天死在河里的不是爸爸而是自己。
幻想爸爸可以因为自己的死而改邪归正。
幻想在得知自己的死讯后,妈妈绝望的生活终于有了转圜的余地。
终于,她在无人窥见的黑暗里擦干了眼泪,拉开帘子,看见天上半圆的月亮,露出了一丝微笑,走出黑屋。
胡声看着单薄的小姑娘,红了眼睛,摄制组安静下来,片场里所有人就位,江茶凄然的笑脸放大在监视器里。
一镜到底。
这才是《江湖》高光的由来。
通过剖白自己换来的崭露头角,江茶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而迟燃还在等她的回答。
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纠缠。
目光顺过去,江茶能轻易看见他的发顶。
迟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同时抬起了头,目光如同轻柔的不粘地的棉絮一样落在她身上。
江茶和他对视,掩埋在心底的秘密像是被探进了钩子,敏感的神经安眠不语,钩子顺利突破防线,在溃不成军的固步自封面前,长久以来安无声息的秘密被钓了出来。
“我在想——妈妈。”
“在想如果我的牺牲可以换回妈妈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性,那我一定会像阿竹那样奋不顾身,会像阿竹看见自己护住了周横渡那样开心。”
嗡!
震耳欲聋的安静炸裂在迟燃的心头。
他木然看着江茶垂下的头颅,光线侧过女孩的下巴,锋利又恶毒压在这具单薄瘦弱的脊背上。
血液好像无法再顺畅流动,指尖因为没有供血变得苍白冰凉,如果有光线穿过仿佛就能暴露每根血管的走向。
迟燃比任何一刻都更加憎恶自己,憎恶自己做出这么愚蠢举动。
对于江茶来说,与阿竹的每一次相见都是再次血淋淋地剖白自己,她回避的,惧怕的,却被他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赤|裸|裸地被在太阳底下反复鞭打。
他没想过要伤害江茶。
但兵不血刃的永远伤人最深。
迟燃沉默地与自己僵持。
三分钟后,迟燃放下屈起的长腿,脊背与墙壁分离。
光影游曳过房间的时刻,有什么在潮湿的冬夜里缓慢浮动出来,宛如万千游鱼越过天河。
世界以退潮的光影慢慢归于平静。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迟燃认真看她:“这不是祝福。”
“是承诺。”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