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什么都好,白天可以无忧无虑的读书,放学回来就可以玩,可以玩得一塌糊涂,什么都可以不想,至于能否吃饱,那是大人们的事情,关小孩什么屁事,至于没有鞋子穿,整个村子的小孩能穿鞋子的少之又少,哪怕有鞋穿的小孩子见小伙伴们都不穿鞋,也就随意起来,干脆就不穿吧,穿着还别扭,所以不用去比较,反正大家都一样,不用去嫉妒,因为别人也好不到哪里。没有竞争,没有比较,就没有痛苦。当然,村子也有不好的地方,在我印象里,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肉吃。没饭吃不怕,没有肉吃,那是会头晕的,我时时刻刻都头晕,妈妈说头晕是由于没有肉吃的缘故,我的身体也瘦得皮包骨头,也归结于没有肉吃的缘故。村里人有点约定俗成似的,十天左右想办法吃上一顿肉,那时候叫“打牙祭”。“打牙祭”就是可以吃上一顿肉,但也吃不饱吃得不痛快,只是祭祀牙齿,让牙齿有点好过而已。
好在,父亲是个有能力的猎手,因此,我比别的孩子吃肉的机会要多一些。当然,这也是母亲嫁给父亲的原因之一,因为跟着猎人,不愁没肉吃。只是她还是有点难过,难过的原因是生了太多的孩子,有肉吃也从来没有吃得畅快过,没有吃饱过一次,也只是“打牙祭”而已,最让人难过的是,哪怕比比人能时常“打牙祭”,孩子们也瘦得人不像人猴子不像猴子,那点打来的猎物一是太少二是没有油煎炸,只是清水炖汤,营养少得可怜。
父亲爱打猎,与其说爱打猎倒不如说是为了生计。晚饭后,他就开始收拾弩弓,准备上山,后来找到一些火药,就把土猎枪重新用起来。只要遇到猎物,比如野鸡、野兔等,他很少有失手的时候,每晚都能打到一两只,但是遇不到猎物的时候多,很多时候他都没有射出一支箭或者打出一枪,所以空手归来的时间也不计其数。
父亲爱带着他的孩子上山打猎。只要他的孩子长到十岁,他就要求孩子必须跟他上山打猎。他给母亲的解释是,必须要让孩子锻炼出来一门生存的技能,他把打猎作为一门生存技能列入锻炼孩子的规划中。只是,孩子们过了十二岁以后,他就不再要求他们跟他上山打猎了,他说十二岁以后还自己不会打猎,还打不到猎物,就算是锻炼失败了,打猎这门生存技能就没有学会,没有被接纳。所以,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十二岁后就不用再跟父亲上山学打猎了,大哥不喜欢打猎,跟着父亲纯粹是一种煎熬,二哥勉强学会了挖坑做陷阱猎杀兔子,三哥害怕走夜路随时被父亲打得皮肉开花也不爱跟他上山打猎,四哥学会用弹弓打院墙上飞来飞去的麻雀,还挺准的。四个孩子对打猎这门手艺一事无成,父亲摇头叹气,最终放弃。
终于轮到我陪他上山打猎了,因为我已经是十岁的孩子了。十岁的孩子在父亲的眼里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做一些事情了,比如陪他去打猎。
那天,太阳还没有落山,残阳还在,我跟小伙伴们从山林的羊肠小路回家,吃完饭,正准备出去村子里打闹。坐在门口的父亲在捣弄着什么,抬头看了我一眼。
“老五,你回来。”我正要走出大门,父亲叫住了我。
“老爸,什么事?”我回头看着他。印象中,父亲除了给我们讲故事外,很少有这样严肃的对我说过话。
“今晚你哪里也不要去玩,我带你上山打野鸡。”父亲一边对我说话一边在掏手里的弩弓。
“我不敢走夜路。”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回嘴道。
“你不是说喜欢玩弩弓吗?我教你用弩弓,你以后学会用弩弓,就不愁没肉吃。”父亲善善诱导我说道。
“我不去,就是不去,我从来没有在晚上走过夜路,不喜欢晚上走路,我害怕,再说我还小,走不动。”我毫不客气的说道,并边说边想如何才能找个恰当的理由拒绝父亲。
“又不远,就在那山背后。你今晚必须跟我去,不然十天内不给肉吃。”父亲指着一座山开始威胁我。
“我作业还没有做完,我不去。”我的反抗有点无力。不要说十天不给肉吃,一提到肉,我就想吃了。
“你不是说不用做作业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做作业,偏偏今晚有作业。哪怕有作业,也可做可不做,反正说好十二岁过了就回来种庄稼的。上学的目的就是让你去学校养身子的,等身子养大了就回来种庄稼,莫非你一直想赖在学校不种地?”父亲开始怒骂。
“谁说我去学校是为了养身子?我去学校是认真读书的,我会好好读书,我才不种地呢,我也不打野兔子,没肉吃我就不吃,我就要好好读书,我把书读好,以后什么都可以做。”我的脾气一上来,转回院子,就地躺在院子里哭得稀里哗啦,耍小孩子脾气。
“你大哥二哥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敢跟我说话,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不听老子的话了?”父亲把弩弓放在一边,开始四处找那根平时打我们的小竹条。
我哭得稀里哗啦,越哭越凶,根本就不怕父亲用小竹条威胁我。当然,我的哭一半是真哭,另外一半是装腔作势,哭出来给父亲听听而已。
其实父亲很少打他的孩子们,他一般只是吓唬吓唬他的孩子们而已,他的这点尿性我还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