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被李云霜切掉后,整个帐不见任何光亮,昏暗中的二人,唯有手中兵刃闪烁寒芒。
刹那流光,宛若夜空流星,那是钟杜武的鎏金戟,戟过苍穹,压出呼啸的劲风,朝着李云霜的方向呼啸而去。
李云霜小腿微弯,银枪舞动,直迎袭来大戟。
双兵交激,登时穿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再瞬,钟杜武的掌已至胸膛,其后,鎏金戟迎向当头。
伐戈!
乱军之中,哪来的那些有板有眼的招式,非是如此,也唯有果断凌厉方能存活。
伐戈,便是如此。
一掌一戟封住李云霜全身,退无可退必死无疑。
既然退不成,那便攻过去。
银枪微芒,于李云霜手中反转,长挑,势若游龙。
钟杜武那掌贯空而下,欲破天灵。李云霜身侧半许,掌空戟来,银枪横贯长空,戟影枪芒闪烁。
电光火石间,已是几遭鬼门关。
夜中的天衍都,死气沉沉,百姓无处可逃,战士唯有死战,明日结果其实于每人已是心知肚明。
城主府内,灯光浅浅,书案前几页孤卷,零零烛火无风自动,娇弱的随时都可能熄灭,座下冰冷,案上寒凉,一片安宁的假象无人享。原来城主,早已不知何处。
不,或许城中,连守夜之人也不见了踪影
趁着夜色,暮影难视,甚至兵刃的朴光都难以看清。良久,只隐约看见为首一人,刻意压低音量的语气,沉重的喷出一句,
“动手!”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走投无路之人,唯有一搏,拼死一搏!
话语间,寒刀铁戟于黑夜中晃动,视死如归的兵士,再难掩盖澎湃的气血,冲向表面安宁的帐群。
不足五千许的人马,倾城而出,欲在两万敌军中搏杀出一条生路。
或是自不量力,亦或垂死一搏,这世间,无人愿坐以待毙。
猝不及防,无人想到已入膏肓的天衍都会如此作为,一时间,血溅五尺。
不少人死在睡梦中,不少人死在酒醉中,不少人被滚热的血洒到脸上惊醒,惊恐在脸上凝固,未等求饶声说出口,人首分离。
枯肃,此行征天衍都军中副将,亦是身经百战之材,论智虽不及钟杜武,但论武,枯肃手中那杆石磐斧下同样亡魂无数。
拼死拼活打生打死方才熬来的地位,任何一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无比的惜命,只轻闻帐外窸窸窣窣的微响,枯肃登时睁目。
石磐斧归手,踏步出账外,顺势往主帐看去,那中心帐中,黑漆漆静悄悄深邃邃,毫无异样。
心惊,静的人心里发毛,空中弥漫的,枯肃再熟悉不过,那是一股嗜血的杀气。
“敌袭!”
怒呵中,枯肃提斧,朝着身旁暗处奋力劈下,势要劈开滚滚黑夜,开出一片光明。
那是一柄虚晃晃的长剑,长也不过三尺,无光无影,就那样直直地向着斧刺来。
战争中,拼的便是力气,力气大的命换前程,力气小的乱葬岗口,任何人都会在承受的范围内尽量用沉重有力,宏大手长的兵刃,那样善杀善活命。像长剑短刀这种,极少会出现在战场上,毕竟,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偏偏,就有人使剑,就在自己眼前,要与自己搏命。枯肃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石磐斧砍断那柄剑连带砍碎对面那颗脑袋的场景。
剑舞生花,影影肇肇,枯肃没能注意到自己面上精彩至极的表情变化,犹如见鬼一般的讶异惊得面孔扭曲狰狞。石磐斧本身就重数十斤,再加以枯肃双臂几百斤大力的加持,足以砍断任何材质的厚甲。今夜,却见一柄长不过三尺的剑,飘飘然,抵住了这极大力道的一击。
不等失神,枯肃面色凝重正视开来,场上轻敌是为大忌,横斧,双腿下踏,以身为轴,将手中石斧横贯而出,力之极,连同被切开的气流也发出轰然的咆哮。
剑过无痕,枯肃再无一战之心,自知眼前人不可敌。
那一剑,横过万钧,墨染半星辰,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力自那剑中传来,透过石斧,如跗骨之蛆蔓延至全身,无比压抑的痛感仿佛要将自己挤碎一般,泉涌而来。
自枯肃口中,血液混着唾水喷涌,随着身体的后坠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而洒落。
再一瞬,枯肃落地,石斧被抛落一旁,方才吐出的血水淅沥沥斑驳洒在身上,仍旧滚热的温度,钻进皮肤,充斥全身的痛楚,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开口哀嚎。
鸿沟一般的差距。何为勇?自知自己弱势却仍有一搏之力是为勇,自知毫无取胜可能连反抗余地都没有还要一战的,那是蠢。
枯肃不蠢,他恐惧,征战无数,却从未见过能让自己如此绝望之人,死的委屈,未能酣畅淋漓痛痛快快的亡。
枯肃有悔更是不甘,忍着痛楚,大笑,开口间,又有大片的血沫涌出,一点没有停息的迹象。
持剑之人平静如水,一双明眸于黑夜中静静看着将死之人,看着其肆无忌惮的狂笑。
笑毕,枯肃瘫躺在地:“难以置信,世间居然还有这等人,你到底是谁。”
剑过,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