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华慢慢述说往事。
冯月和陈绍颠沛流离至香河县,她生涩地站在街头唱曲儿。王九华年轻时仗着家里有钱,风流浪荡,见冯月温柔羞赧,便动起了心思,开始大献殷勤穷追不舍。原本也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但相处过程中,王九华竟然真的喜欢上冯月。他在这个贫穷的姑娘身上,看见了坚韧勇敢善良美好的各种品质。渐渐的,王九华越来越喜爱冯月,甚至到了非卿不娶的态度。好在王老太太开明,叫来冯月问过话后,并不介意她的身世。
自然而然,两人开始谈婚论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九华发现冯月开始各种拒绝自己的示好。
王九华觉得蹊跷,派人暗中调查,这才从蛛丝马迹中得知冯月喜欢陈绍。
年轻气盛的王少爷哪能输给一个穷小子?
他当即找到陈绍,命令他滚出冯月的视线,不准再与她来往,否则冯月就无法嫁到王家当夫人。陈绍一个老实人,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他感情迟钝,更不知表妹对自己的爱意。为了表妹的未来着想,他搬去了隔壁的同源县。
冯月联系不到他,只好怀着遗憾嫁给王九华。最初也算渡过了一段平静愉快的时光,但在王婳裳出生后,冯月伤了根本,大不如从前。自古红颜易老情易淡,王九华在冯月身上得不到慰藉,和狐朋狗友再次频繁出入秦楼楚馆,恢复以前浪荡的本性。久而久之,什么曾姨娘李姨娘,全往府里塞。
或许冯月心死了,又或许她太遗憾年少的感情。在王婳裳十岁时,她独自前往同源县,随即回到院子里,锁死了房门,谁也不见。
痨病说来就来。
冯月遣走了丫鬟,直到病重,才终于被王九华知晓。
隔着窗户,王九华看到了曾经无比喜爱的少女形容枯槁,终于开始懊悔。他花大价钱请大夫抓药治病,但冯月却全部拒绝。
她一心求死。
无奈,王九华问她到底想怎样,冯月却求他放过自己。那晚月色皎洁,她却对王九华说抱歉,十多年来,她从未喜欢他。所以她不介意他流连烟花之地,也不介意他一个接一个的往府里纳妾,她感激他给予的优渥生活,仅此而已。
王九华又生气又难过。
甚至琴儿听到冯月病重呢喃陈绍的名字。
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惦记着别人。盛怒下,他和冯月赌气,当真不再来探望她。
冯月郁郁寡欢,放弃医治,不吃不喝,很快奄奄一息。
临死前,王九华没有忍住,闯入了她的房间,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冯月却只看着他,恳求他能对王婳裳好一些。
王九华不知道说什么,在她病榻前发誓,王婳裳永远都是王家的嫡长女。
他到底心软,听大夫说冯月回天乏术,命人将陈绍从同源县请来,让二人再见一面。冯月见过陈绍,心愿已了,撒手人寰。
王九华回想起往事,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好像记忆中那个街头卖艺的少女,早已形容模糊。但当初那份一见钟情的悸动和喜欢,却无比清晰酸楚。
宁瑛不觉得感动。
她只觉得造化弄人。
半晌,宁瑛憋出了这么一句,“多年的夫妻,怎么可能一点喜欢都没有?我娘一定对你动心过。但你太风流,她把握不住你这把沙子,伤心多次以后,只能扬掉。”
王九华没有答话,耷拉着头。
宁瑛又问:“可是,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我要如何相信你,我娘是自杀。”
“你跟我来。”
王九华是彻底丧气了。
他将宁瑛带来任何人不得入内的书房,从最高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带锁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叠一叠的信。
信纸已经泛黄,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这是你娘生前写的信。”
宁瑛识字不多,她粗略的扫了几眼。
“现在你信了吧。”王九华擦了擦泪痕。
他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竟然自我反思,“当初错的人当真是我。我不强娶她,她和陈绍男耕女织,比当王家夫人幸福。又或者,我不应该嫌弃她产后体弱多病,去纳妾逛花楼,伤了她的心,让她看不到希望。后来看中了秦姨娘,我渐渐忘了她,也开始冷落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对。”
宁瑛心情复杂。
她再次看了眼存放信纸的木盒,冷冷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语毕,转身离去,不再多看王九华一眼。
宁瑛出了王家后门,一路上狂奔去县衙找李砚如。李砚如也在等待结果,门口的小南看见她,立马请她入内说话。
那日装神弄鬼,小南扮演劫匪,也是出了大力的。
李砚如正在刻苦读书,一听宁瑛来了,连忙去迎接。
宁瑛见到他,不知为何,十分想哭。
她忍住泪,边走边说,“王九华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