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婳裳没想到元问衢都知道。
她心头一慌。
元问衢冷然道:“宁姑娘,我这个人喜欢与实诚人打交道,不实诚的么……都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被挖了招子了。”
王婳裳沉默不语。
她明白元问衢的意思,以后倘若再有徐澈亭的消息,若敢瞒报,下场一定凄惨。
她生病了,疲于应付,垂着头恹恹的。
元问衢似乎很满意她这样。
喝完茶,便打算散了这场局。王婳裳心中始终咽不下一口气,忍不住抬起双眼,问:“元大人,你当真道歉吗?”
元问衢为不可察地皱皱眉头。
他冷酷恣睢,不论在朝堂还是在别的地方,都要里子面子。上次被王婳裳踹了已经是奇耻大辱,今日还要他折下身段向她道歉?
想都别想。
元问衢回眸冷淡地扫了眼王婳裳的脸,面无表情地道:“这世上能让本官道歉的没几个,宁姑娘你……还不配。”
“你——”
王婳裳生气极了。
她霍然起身,却说不出指摘的话。
脑子里一片白光闪烁,某个瞬间连元问衢人在哪儿都看不清。
不过心底倒是反应快,明白她和元问衢地位悬殊。即便他元问衢犯了错,也不必向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道歉。王婳裳不想和他再说,正欲离开,跨过雅间门槛,就听元问衢冷冰冰的音色从身后传来,“宁姑娘可别忘了明日之约。辰时三刻,东城门外。”
一句话彻底让她溃败。
她有求于他,有什么资格让他道歉?
王婳裳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幼稚的时候。她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元大人。”
先低头弯腰吧,待此间事了,便再和他没有瓜葛。
王婳裳步履匆匆地离开茶楼,这才发现天在下雨。不大不小,浇在人身上却很冷。
馥秋想去买一柄伞,奈何天色已晚,杂货铺都打烊了。
“毛毛雨也会打湿衣裳。”馥秋抬袖替王婳裳遮雨,“小姐,要不你在檐下稍等,我先回府取伞?”
雨水滴落在脸庞面颊,王婳裳觉得沁凉清明,头脑却愈发昏沉。
王婳裳拒绝了馥秋,“不必了,再过两条街就是宁府,我……我能走回去……”
摇摇晃晃地走出几步,王婳裳双膝一软,跌坐在满是泥水的街角。馥秋大惊失色,赶紧去搀扶,“小姐!小姐?我、我先去请郎中吧?”
“不必了。”
王婳裳最怕麻烦别人。哪怕人都迷糊了,来来回回还那一句“不必不必”。
雨势未弱,反倒越来越大。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馥秋几乎看不清王婳裳的脸。便在她焦急万分时,突然冲来一个人,往她手中塞了一柄伞,“走!回家!”
馥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扎着马尾的少年已然将地上的少女背了起来。
“小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宁绩将昏沉的王婳裳背好,转头狠狠地瞪了馥秋一眼,“我若不来,今日她是不是要在这儿被淋死了?”
馥秋不知该如何辩解,只得低头认罚,“千错万错是奴婢的错。小公子,先将大小姐带回去吧,回府后,奴婢甘愿受一切责罚!”
“哼!”
宁绩背着王婳裳在雨中疾走。
王婳裳被颠簸清醒了,迷迷糊糊看了眼旁边撑伞的馥秋,又看到熟悉的后脑勺,有些惊讶,“……宁绩?怎么是你?”
宁绩不乐意,“是我很奇怪?”
“……有点。”
王婳裳还有力气说笑。
毕竟想到宁瑛和他这个庶弟的关系,可不觉得他会关心她。
宁绩再次傲娇地冷哼,说:“我就想看看你一天鬼鬼祟祟的都在干什么?你说你怎么想的,京城里那么多达官显贵,你非要求这一个最可恶最凶煞的?”
王婳裳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背上,“宁绩,我这是无可奈何。”
若有更好的选择,谁会选择与虎谋皮呢?
宁绩知道王婳裳这些日子有多辛苦,阴阳怪气的话他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垂在面前的手腕,又纤细又白皙,被雨水淋湿,看起来像风荷般柔弱可怜。
王婳裳估计是病糊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叹气道:“你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宁瑛吧?不然怎会眼巴巴地跑出来关切?平日再多隔阂和斗嘴,始终都抵不过姐弟情谊……”
“我才跟你没有姐弟情谊。”
宁绩着急否认,“即便是有,那也是刀枪剑戟上打出来的。”
王婳裳笑而不语。
她算是看明白了,宁瑛生在福窝里。父母疼爱,妹妹依赖,就算有个吵嘴斗气的弟弟,也真心实意为她好。
宁绩忍不住问:“你这几日跟那姓元的说什么了?怎么每次回来都哭?”
“我没有哭。你也不要再问。”
王婳裳想否认,但很快被宁绩揭穿。宁绩知她怕羞不肯说出自己的哭的事,还贴心隐瞒了。
宁绩不吭声。
“……总归是好事。”
王婳裳想了想,补充了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