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白釉瓷杯被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茶水飞溅在慧灵的鞋面,她吓了一跳,后退几步。
“小姐,大中午的你发什么疯?”
慧灵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王婳裳”。
“王婳裳”穿着平时喜爱的浅绿罗裙,双手抱臂,吊儿郎当靠在屏风上。未施脂粉的脸蛋尖削清秀,微微上挑的眼尾,莫名带着几分睥睨自傲。
“这茶陈了,你看不出来吗?”
宁瑛因为徐澈亭养外室,心情差得很。正气头上呢,被丫鬟各种刁难,这不是找削么?
她横眉冷对,“你一个丫鬟,怎敢对主子大呼小叫?”
她和王婳裳说好,维持好各自身份。
王婳裳提醒过,王家只是区区铜臭商户,比不得钟鸣鼎食之家。
宁瑛心想,商户也没关系啊。她没那些娇生惯养的矫情毛病,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哪儿哪儿不是混日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王婳裳的处境堪称水深火热。
作为一家嫡长女,丫鬟送来的陈茶,饭是夹生,就连菜肴也不过青菜萝卜一碗素汤。若人人都吃这样也就算了,昨夜里宁瑛饿的受不了,偷偷跑去厨房,这才知道鸡鸭鱼肉有的是,只不过没王婳裳的份儿!
一个丫鬟也敢跳头上欺负,就因人家死了娘,活该被这般轻视?
她模仿着王婳裳的性子忍了一天。
刚才慧灵再次端来陈茶,宁瑛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终于大发雷霆。
慧灵没想到平时轻言细语的“王婳裳”会突然质问,好像那晚“王婳裳”回府后,整个人变了一种气质。
慧灵结结巴巴地解释,“小姐……你,你别忘了!我是活契,暂时来王家做丫鬟,等我爹攒够钱,会把我赎回去的……”
“这不还没赎回去吗?你现在就是我王婳裳的丫鬟,我就是你主子!”
慧灵脸色煞白。
她来王家半年了,自从认识王婳裳,就已经习惯了对方不争不抢淡然隐忍的性格,逐渐忘了自己身份。而今听到这番提醒,无异于给她一记重锤。
宁瑛拉开椅子,大喇喇一坐,呵斥道:“还愣这儿干嘛?去厨房给我弄点好菜好饭!”想想又补充一句,“要有肉的!”
别再弄些清汤寡水的玩意儿,狗都不吃。
慧灵没奈何。
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宁瑛,转身往厨房走。走出去几步,她想到什么,咬了咬牙,扭头道:“方才忘了告诉小姐,你偷跑去京城的事儿,秦姨娘她们已经知道了!”
语毕,好似大仇得报一样,趾高气扬离开。
宁瑛看着她背影冷笑。
王婳裳偷偷前往京城,是为了替她祖母买药。药落在碧水湖了,想必那些姨娘会借此发难。
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小小商户人家能翻出什么风浪。
半柱香后,慧灵当真给宁瑛端来了饭菜。
热腾腾的白米饭,有菜有肉,还有半拉卤蹄髈。宁瑛饿坏了,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一空。
慧灵暗暗心惊。
她家小姐胃口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宁瑛也不想做的太出格。她用绣帕掩唇,拿着签子,尽量让自己剔牙的动作优美一点。蔑了眼旁边的慧灵,直言不讳,“你记住了,你是我王婳裳的丫鬟,什么事要跟我一条心。”
慧灵一怔,“不知小姐何意?”
宁瑛颇为无语。
弟弟宁绩随时骂她蠢,以她看,这慧灵才是最蠢的。
“就你还叫慧灵?干脆改名叫笨蛋好了。”
慧灵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宁瑛嗤笑道:“秦姨娘知道我跑去京城,你敢说不是你告的密?”
慧灵一噎。
以前王婳裳就算知道,也不会当场揭穿,只会拐弯抹角的敲打。
“我是秦姨娘买回府的丫鬟,自当事事告知秦姨娘。”慧灵想到背后还有人撑腰,微微抬头,理直气壮,“再者,小姐擅自离府,非闺秀所为。我告诉秦姨娘,亦是担心小姐遇到什么危险……”
“少来。”
宁瑛懒得听她鬼扯。
她算是捋清楚了。王婳裳的爹常年外出做生意,府里留着七八个姨娘,以前是王婳裳的祖母执掌中馈,祖母病后,秦姨娘暂管家中事务。
这秦姨娘不知哪根筋搭错,处处针对王婳裳。平时吃喝穿戴的小事就罢了,王婳裳无意间知道一张治疗祖母的方子,央秦姨娘去京城抓药,秦姨娘却恍若未闻。无奈之下,王婳裳只得自己出马……
当初王婳裳被她从水里救起,仍想回湖底寻药。在讲述身世时,止不住伏在她肩头哭泣。
想到那个说话都很小声的孝顺温柔姑娘,宁瑛彻底怒了。
她将筷子往桌面狠狠一拍,瞪向慧灵,“你是我房里的丫鬟,却向秦姨娘告密,是为不忠;自己不努力攒钱,等着老爹来赎身,是为不孝;故意给我端来陈茶剩饭,是为不仁;对主子大呼小叫冷嘲热讽,是为不义……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以后没必要留在我身边!”
慧灵哑口无言。
她梗着脖子道:“那请小姐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