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看着进入门内的书生,面色微微一正。
国朝重士,对于读书人很是优待,若是有功名在身还可见官不拜。
再例如免除差徭、知县不可随意对其用刑、遇公事可禀见上官。
往小了说,那是功名在身,往大了说,那就是阶级跨越了。
会稽县令看两人的打扮和年纪,应该是已经有功名在身了,两人所穿的儒袍至少是中了秀才的文人才能穿着的。
“你们是何人?与本案有何关系?”
对待这样的人,可不能像忽悠王时一样!
“在下山阴举子杨一杯,见过县令大人!”
“山阴举子王仁父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感觉这两人的身份似乎还要超出他的预料。
在科举之中难度最大的可不是金榜题名,而是荣登桂榜。
科举之中素来有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
倒不是说举人的分量比进士中,而是中举的难度和中举之后带来的阶级跨越更在进士之上。
相比于秀才,举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阶级跨越。
会稽县令就是举人出身,担任了一方学官,后来得到了补缺的机会,当上了一任县令。
而且看这两人的年纪未必没有机会金榜题名,无冤无仇之下,县令肯定也是先希望交好两人的。
“两位有何话要说?”
杨清源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道,“在下想请问县令大人,就是如此审案的吗?!”
来者不善,咄咄逼人。
县令原本温和的脸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
虽然这两人是举人,县令想要交好,但也不代表这两个读书人有资格在自己的面前指手画脚。
“怎么?你们二人对本官的审案之法有意见?!”
王华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看着杨清源说话。
虽然他是越州代刺史,但杨清源这个越州黜陟使才是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五品以下,不必启奏就可先行任免。
而且王华作为这县令的上官,也该避嫌。
“不是有意见,而是大人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审案啊!?”
县令的面色更黑了,这个举子以为自己是谁啊!好大的胆子!尚无官身就更非议一县县令,简直猖獗之极!
县令一拍惊堂木,勃然大怒道,“大胆!难道本官如何审案还要你来指点!?”
不理会县令怒拍惊堂木的官威,杨清源继续开口道:“不是我要指点,而是大周律例写明了该如何审案!?这位王老伯既然敲响了鸣冤鼓,自然是有冤情上诉,你一不查人证详情,二不传被告嫌烦,三不断是非曲直,在这公堂之上,大展官威,这就是你代天子牧民的态度吗?!”
杨清源说话之间带上道门真元,醇厚的声音能够清楚地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众人只觉杨清源所言,义正词严,句句有理,忍不住叫好的。
就在县令要再拍惊堂木肃静全场之时,杨清源突然转头说道,“诸位父老,这县衙乃是庄严之地,并非市井之场,若是为官者肆意妄为,诸位自当仗义执言,但如此叫好,未免有失庄重。”
众人听着杨清源清朗之声,竟然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县令大人,不知道大周律例能不能教你审案!”
会稽县令脸色已经黑得像是去了一趟爪哇国,这个书生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如此的撕破脸皮?就为了这王老头一家?!
虽然脑海之中疑问难解,但是嘴上却丝毫没有示弱之意。
“大周律例自然是不错的,但是你一介举子,不通实务,只会纸上谈兵,坐而论道,岂知这实务之难?!本官念在你功名在身,不予追究你前款扰乱公堂之罪,若是再胡搅蛮缠,就休怪本官的衙杖不客气了!”
虽然县令不能革除举子的功名,但是找个由头扣个罪名打上一顿板子也是不成问题的。
杨清源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了官凭,然后开口道,“请大人看完之后,随我到后堂一叙,学生有下情禀报。”
县令看到桌上的东西,心中咯噔一下,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官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伪造的东西。
官凭严格地来说是用两件东西组成的,一是介绍主人身份官职的文书,还载明了主人的年纪相貌。
二就是鱼符,以银、金、玉等材质所做的。
六品以下为银质;六品及以上至四品以下为金质,四品以上为玉质。
此刻会稽县令眼前的这块鱼符就是玉质的。
在此刻的越州,在任的,有玉质鱼符也就是四品及以上的只有三个人。
扬州刺史,越州代刺史王华。
越州都察院,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寻欢。
越州黜陟使,大理寺卿,文华殿学士杨清源。
只有这三人才是四品以上,有资格佩戴玉质鱼符,且这三个人都有资格直接处置会稽县令。
会稽县令有点不敢打开纸质的官凭,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书生是三位之中的哪一位?
那但他无论是哪一位都不会影响今日会稽县令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