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到了古尔邦节,据阿訇讲,只要是回民,只要经济条件允许都要宰牲(宰牛宰羊),如果不宰,是对宗教的不敬不得被饶恕的。小的时候我很盼望过古尔邦节,因为那个时候家庭条件不太好,只有过古尔邦节的时候才能美美的吃顿羊肉。记忆里我家宰的都是羊,没有宰过牛。我想大概是宰羊便宜,一个牛分七家人,宰牛的费用常常是宰羊的两倍或者一倍半。
不过有羊吃也很不错了,有很多家庭连羊也宰不起。但是现在我对宰牲却没多大的兴趣,一是生活条件好了,吃肉不再是一件让人奢望的事情,只要愿意天天都可以吃到肉,二是天气太热,38度的高温,待在屋里开着风扇都觉得热,待在院子里洗杂碎砍肉真是不能想象的事情,还有一点我是觉得太残忍,在这天了不知要宰多少牛和羊,自从我看到一头牛被人撂倒,躺在地上,眼里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后,我就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
今年本来是不打算宰牲的,可是姐夫给一个养牛的老板拉草料之后,牛老板没钱给姐夫,用两头牛抵运费,姐夫想着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古尔邦节了,牛应该出手很快,就答应了。
于是姐夫就给我们早早的打招呼,宰牲不必都别处去,他有牛。姐姐姐夫平时都挺豪爽的,对我们也算不错,无论如何,这个面子的给。只是想到宰牛的场面,我的心就有些凄然。
宰牲的前一天我就来到母亲家里住下了,从中午开始我就听到各家羊凄然的叫声“咩——咩——咩”此起彼伏,不知是我脑中出现了错觉还是羊叫的声音变了,那一声声的叫唤在我听来好像变成了“妈——妈——妈。”
我想羊难道是先知吗?知道明天自己将要结束生命吗?要不怎么叫的这样凄惨。我常听老辈的人讲,宰牲宰给谁,等到人过世后,过桥的时候,羊就会驮着这个人过桥,如果没宰过牲的人就要掉到火坑被烧死了。
那个时候我们还小,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常常听到父母说这个牲许给谁就对那个人羡慕不已,心里也有小小的不快,但等到吃羊肉的时候就忘记了这种不快,因为无论许给谁,我们都有羊肉吃。
但现在想来羊并不大,最壮的也就六七十斤,又怎么能驮起一二百斤的壮汉,如果羊驮不动怎么办呢?这些老辈的人没有告诉我们。但我想她们一定会说每个人一辈子不会只宰一次牲,或许会宰三只五只的羊,一只羊驮不动,三五只羊总能驮的动。
夜晚因为太热,睡的总不踏实,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我感觉房子摇了一下,之后我听到父亲和母亲从房子里跑出来,站在院子说话,邻居家的灯也亮了,我想大概是地震了,震的并不厉害,父亲问母亲喊不喊我,母亲说“再等等看,现在已经不震了,”又过了不知多久,又震了一下,依然是不怎么厉害,我其实想起来,但又觉得非常瞌睡不想起来。邻居家院子里的灯一直亮着,她们家有个刚满月的小孩,大概是预备着再一震就往出跑。
天亮之后,我起床扫院子,母亲扫屋子喂鸡。其实我很想再睡一会的,但父母已经起来了,我就不好意思再睡了。扫完院子嫂子和哥哥就来了,嫂子说昨晚地震之后她跟哥哥就待在车上直到早晨,我说“至于吗?”
六点过一点,父亲和哥哥还有侄子去上寺了,嫂子和我开始煮饭。后来老黑也来了。姐夫说十二点宰牛的人才来。我们都觉得有些迟了,但也没有办法,牛是庞然大物,不好收拾,非得等专业人士来才能宰。
吃完饭后大家就开始睡觉,十一点大家开始问姐夫收拾牛的人来了没有,他说没有,小孩子们等不及早早的走了,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大家准备走,姐姐来了,说师傅说2点才来,哥哥说怎么这样,人家宰羊的肉都煮好了,我们的还没宰,退货退货,不要了。
母亲早晨做了凉粉,此时正好凉了,每人又吃了盘凉粉,差不多两点了,大家觉得无法再等了,就往宰牛的地方走,去了之后牛站在车里,姐夫在院子里一个破沙发上坐着,收拾牛的师傅依然没来。
空气里飘着一股羊肉香味,一些人家的小孩用盘子端着油饼,油饼上面放着两片或者三片羊肉开始送了。我们坐在那里心里异常焦躁。
宰牛的地方是姐夫的大姐家里,他的大姐住在城里,这乡下的屋子好久没住人了,炕上铺着黑色的布袋子,上面有厚厚的灰尘。天气很热,坐久了就想躺下,可是炕上又无法躺。
我心里后悔不该来,我们让姐夫打电话,那边说“收拾完了就来,”什么时候收拾完并不知道,我说“姐夫你真不靠谱,真想搧你两耳光,”姐姐说“你随便搧,”三点钟师傅还是没来。
哥哥说要去找别人,姐夫说“就来了,已经在来的路上,”直到四点钟师傅才来。男人们吆喝着开始绑牛腿、牛头,牛哞哞的叫着,我不忍再看,躲在屋里,孩子们也都躲到了屋里,据说牛要是受惊发起疯来是非常可怕的。
牛被放到了,躺在地上,绝望的叫着,不停的试着抬头站起来,姐夫过去一脚踩在牛角上,牛不能抬头了,叫的更绝望了,我觉得非常难过,心里想着人类太残忍了。阿訇来了,外面的人喊着给谁宰的牲,都出来。
阿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