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
是箭心的声音。
肩头传来一阵真实的痛感,顾霆霄眉眼猛得一颤,这才真正惊醒。
是箭心正在给他包扎伤口,手上故意用力,痛得他从梦中一下惊醒!
箭心看着他额头上的细汗,冷灰色的眸子深处,一片仓皇凌乱,只是瞬间,那眼底的仓皇沉入旋涡,不见了踪影。
箭心勾唇一笑,“侯爷又做梦了?”
顾霆霄手指触了触额头,明明自己只是受了一点外伤,怎么换药的时候,竟然迷迷糊糊的,梦到了自己从前无数次梦到过的梦。
顾霆霄若无其事的转过脸,眸色冷冷道,“箭心难道不做梦?”
箭心一身雪色僧袍,在这灰沉沉的军营里,亮得发光。
她绝美的容颜,是上天遗忘在战火中的一尊白玉雕塑。
眼神中总是妖媚含笑,却让人觉得纯净地没有一点烟火气息。
“箭心跟侯爷不一样,箭心心中无凡尘,了无牵挂,从不做梦。”
麻利的给他肩膀上的伤口处理好。
“侯爷这伤要紧吗?”
顾霆霄蹙着眉头,不屑道,“一点小伤而已。”
“箭心看也不打紧。其实侯爷的伤在心,身无所住,而生其心。侯爷执着于心,心如何不被伤?”
“侯爷明明牵挂陛下,却故意不与陛下通信,连李怀玉送来的消息也不看。”
箭心狐狸眼狡黠流转,语气里还透着玩笑的讥诮,“莫不是郞君有情妾无意,郞君生气赌气了!”
箭心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还一点儿情面也不给他留。
顾霆霄别过脸去不想理会。
箭心趁机俯身凑到他耳边,“那贫僧就不打扰郎君好梦了。”
她身上的香气一下让顾霆霄屏住气息,眼中已有压抑的怒气,“你可以滚了!”
箭心妩媚一笑,缓缓起身往外走,“你已经娶了她,也得到了天下,为何心中的执念却愈发疯癫?”
“世间万物,心中牵挂,国之大业,乃至生命,都不过是一场花开花谢,花开落叶终归尘,尘世一切,都只在弹指一挥间……”
顾霆霄拧了拧眉心,呵呵,独自叹气。
他也想不理那个女人啊,所以他才会不看不听关于她的信件,可是,知道她遇到麻烦,还是会担心。
门口的李齐听着这和尚念经头皮一阵发麻,终于等到她走了,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走进营帐。
“侯爷,一连半个月的大雨,本以为今年的粮食收成无望,下半年将要饿死很多人了。”
“哪知,刚刚皇城司送来消息,这雨它停了!这雨原是听陛下使唤啊,陛下让它停,它就停了!陛下一句话,明明刚刚还是乌云满天,眨眼功夫,就是晴空万里!”
“咱陛下是雨神转世,彩虹披身,能呼风唤雨!”
李齐热忱地手舞足蹈地表演着宫中传来的好消息,模仿着他想象中的女皇彩虹披身的样子,激动得兰花指都用上了。
可是床上的顾霆霄眯着眼假寐,不为所动。“侯爷,您怎么了?侯爷不是很关心灾情吗?侯爷不是……”
“知道了,你出去!”顾霆霄打断他的话,倒头就睡。
“侯爷不必担心,陛下呼风唤雨,陈大人还查获了执安与太皇太后勾结散布谣言的罪证,陛下和陈大人……”
“滚!”
李齐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惊住,不明所以地愣在那里,侯爷明明很关心陛下,为什么要装作冷冰冰?又是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
顾霆霄听到陈理南的名字就脑袋一阵发紧,使劲捶了两下发胀的脑门。哦,想起来了,竟然是自己叫陈理南去照顾凤悠悠的?
“哦,滚滚滚,马上滚。”李齐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连声应着滚出营帐。
刚到门口,背后又是一声怒喝,“叫你滚回来!”
李齐一头黑线,屁巅巅地又跑进来,“侯爷有何吩咐?”
顾霆霄拧着眉心没睁眼,“李怀玉送来的那些信呢?拿来!”
“是是是。”李齐从桌上抽出那些飞鸽信件,清了清嗓子。
刚念了个开头,“是夜,卯时大雨,陛下与陈大人对饮……”
谁知主子忽然像火烧着了尾巴一样,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炸了尸一样朝他怒吼,“让你念了吗?滚出去!”
吓得他扔下信件,夹着尾巴赶紧跑出了营帐。
帐外几个将士正围着篝火煮水磕牙打发这漫漫长夜。
忽见着李齐狼狈地跑出主帅营帐,众人哈哈大笑着,毫不留情地揶揄他。
“呀,咱侯爷身边的大红人今天是怎么了?又挨骂了?哈哈……”
李齐白了他们一眼,掸了掸袍襟上的土,一屁股挤进他们中间坐下。
幽怨的小眼神望着火苗,小声抱怨道,“哼,你们还说咱侯爷自从娶了媳妇,脾气好了很多,我看比以前更暴躁了,动不动就吼我。”
那脸上的胡子渣都委屈地随之颤了颤,活像个快被大人骂哭的小孩。
众人忍俊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旁边的副将嬉皮笑脸地用手肘戳了戳他,“唉,你说这仗打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