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延摇头,“不大想回去,正寻思过些日子与君上商议,长留霁都。届时还请殿下帮忙美言。”
这是要常伴淳月的意思了。毕其一生。阮雪音答应着,终没忍住向正安门外更远处看。“是连夜收拾干净了?”
七十三人,足够血流成河,但如此距离瞧不出任何痕迹。
宁王稍怔,旋即反应,“回殿下,昨夜行刑最终挪去了南城狮子口。”
“哦?”
“正安门外刚斩了两个,有孩童趴在自家窗边看,吓得哇哇哭,君上便命挪移。臣当时在场。”
阮雪音心下翻转,“那,是先斩的,哪两位?”
顾星延瞧她欲言又止,明白过来,“最后才斩纪平,应该也在狮子口。”
“应该?”
“君上与他,应是还有话要说,七十二人全部伏诛后,屏退了所有人,哦,留了封雷。总归今晨告示已下。对了,昨夜听君上意思,还要继续查,问斩的这批官员,大约只是第一拨…”
后面的话阮雪音没太听清。
她暗暗希冀顾星朗还是她的顾星朗,最终没叫她和淳月失望,又觉得如果没有,昨夜他不会不说。
直到宁王连唤好几声殿下,她方回神,有些恍惚道:“七哥去罢。”
谷畨宁王以为她不想再插手顾星朗接下来决断,不再说,拱手应是,领着队伍去了。
阮雪音返身走在日光里,脑中仍翻覆纪平的事,又想及淳风离开有日子了,至今无消息,再想及上官妧生死与行踪不明,觉得后两件总可以问顾星朗。
正往鸣銮殿去呢,冷不防遥见长阶之上侍卫出殿门,其后居中跟着一个人。
女人。
她目力好,约莫瞧出轮廓,便站定不前了。
上头四名侍卫看见她,忙加快脚步,顷刻领着那女子到了跟前,行礼道:“君上命属下们押送此人给殿下,好巧不巧——”
“这便算送到了。”阮雪音点头,向上官妧,“走吧。”
霁都的日色,比之锁宁太亮,比之苍梧又不够透,上官妧久未领会,很觉不适应。“殿下将君上照料得真好,我刚瞧着,似乎没有加重。”
“比去岁重了。”阮雪音淡声,“说吧,怎样才愿治他的病症。”
“殿下不自己试试?”
“我当然会试。但你既来了,便是有条件可谈,否则我何必让你来?”
上官妧一笑,“殿下知道的。”
“寂照阁。”
“殿下想法子让我进去吧。每一道门如何开,母亲都告诉我了。”
“好。”
上官妧讶异,停步转身,“这么容易?”
“你证明你能治他的病,我就帮你。我进去过,想来你猜到了。”
这么些年过去,上官妧仍觉不是眼前女子的对手,笑笑算答应,转而道:“我住哪里?”
“煮雨殿?”
“殿下说笑了。”
阮雪音认真想了想,“太乐署吧,你奏得一手好琵琶,其他乐器也是国手水准,正好给她们上上课。苏晚晚,在祁宫唤小挽,你母亲的属下,也在那里。”
当夜阮雪音用上官妧给的方子亲自煎了药,送到鸣銮殿。
顾星朗还如昨夜在偏殿伏案,对着一摞长卷,听见她脚步声,让端上来。
滚烫倒进碗里的,天热,这会儿温度正好。“凉了喝药效会差些,请君上这便用吧。”她放好托盘。
顾星朗没说什么,右手拿起药碗一仰而尽,接过阮雪音递来的帕子抹一把嘴,“这药也喝了有几日了,可以了吧。”
两人都客气,不带任何情绪,真如君臣对话。
“不算药,更该叫保养。君上此番亏损太甚,是连月劳累所致,至少要喝到冬天。”
“这么久。”他已经低头继续看那长卷,随口回。
阮雪音才发现是纪平的长卷,其上又添新字迹,顾星朗的字迹——批注。
他在纳谏。
她没由来鼻酸,半晌没动。
“还有事?”顾星朗感觉到了,又问,同时抬眼,便见她鼻尖泛红。
他看一瞬,忍着没伸手,只怕一来一回又要起争执,道:“回去吧。我最近都晚,你在挽澜殿睡不好,回承泽殿睡。”
他说完再次低头,读过好几段了,发现阮雪音还没走。
只好没话找话,“是上官妧的事?”
阮雪音摇头,“已经安顿好了。”
“虽不知你为何要她来,既来了,得有用处,更得看紧。”
“知道了。”阮雪音点头。
实在很,乖巧。顾星朗终于还是伸了手,拍拍她胳膊,“去吧。”
伸手的动作天然让出空间,阮雪音便趁势靠近,反身坐到他腿上,“我陪你吧。”
这也是家常便饭,却从未在鸣銮殿发生过。素来肆意如顾星朗亦有些慌,转去看一侧帷幔,倒是没人,涤砚候在帷幔外。
“保证不讲话,”他待要说,她抢先一步,“也不看你写的字。”
顾星朗没辙,说不出拒绝的话更做不出推人起来的事,只好略调整姿势,继续阅卷批注。
阮雪音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