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习武。”
正下午,顾星朗忙着补离开一个多月的功课,又兼扩了疆土以及阮雪音身世在朝中引起的暗涌须应对,焦头烂额,乍听此话并没有懂。
“不是在学骑射。练得也还不错。”他扔开方读罢的一册折子,力道重,直滑到桌角边险些掉落。
涤砚适时拦截,将其归位。
“扔了。”顾星朗道。
扔了的意思就是烧了。得是他极嫌恶的奏章方有这般待遇,七年来超不过三回。涤砚应声行动,忙又将折子拿开。
“不止于骑射。兵士们练什么我练什么,做将领须熟读兵法会布阵我就一样样学。”
涤砚捧着被弃的折子直眨眼。
顾星朗终于抬眼,“你这是要做武将。”
“是。”
“告退吧。”
淳风脸上白了又红。“他四日前面圣表了态度还递了罪状,九哥为何不告诉我?!”
还好意思提罪状,真不要脸皮了。顾星朗近日疲累,也没好声气,沉着脸向涤砚:
“去换一壶茶。晚些再进来。”
是待顾淳风离开再进来的意思了。涤砚忙拿稳折子又端上茶盘,出了门严丝合缝要关。
“等等。”
涤砚忙又稳住门缝探一只眼等示下。
“拿回来。”
半瞬体会,涤砚巴巴进来将折子放回一堆奏折旁边,复快步离开将门关好。
“那些个罪状——”
“九哥你别想拿这做文章,去白国、在崟国种种,都是你允了的。”
“朕没允你们逾矩。”
顾淳风面上重新红起来,“情到浓时难自已,九哥也是少年人——”
“发乎情止乎礼。”
“昔年嫂嫂留宿挽澜殿也是被迫吧。我记得她碍着纪晚苓根本不想招惹你,九哥你那时候怎么不讲发乎情止乎礼?”
没水没茶顾星朗还是呛得不轻。“你,她,”边咳平气息,“她本就是我的人,跟你们两个怎么一样?”
顾淳风闹不下去,扑过来地上一跪拽了兄长衣角,“九哥你就让我去军营!不就是护驾领兵保家卫国助你统一青川,我也做得到!”
顾星朗自问听得懂世间哪怕最高深的言论,也自问没搞明白对方此刻逻辑,“这些事有人做,多的是人,不需要你一个公主上。”
同婚事又有何关系?不是该来求无论如何要嫁,非沈疾不嫁?
顾淳风正色厉声:
“他不是要护驾领兵保家卫国助你统一青川?不是据此自认随时有性命之虞所以不想耽误我?那我同他一起。同样目标,都有性命之虞,并肩作战便是,无谓谁给不了谁安乐。”
简直鬼才。
饶是顾星朗也不得不服。
“九哥!”
“没有这样的规矩,更没有这种事。跪安吧。”
“九哥空置后宫只要嫂嫂一人是哪里的规矩?如今祁西南北划治挂祁妃蔚后的名目,又是哪来的规矩?九哥你一个天天年年破规矩要改换日月的人,为驳臣妹的请倒不惜讲起规矩来了?”
辩才也是精进,阮雪音教的好学生。顾星朗没话说,半晌道:
“姑娘家入军营不便。”
“我又不住那儿!”
“堂堂公主金枝玉叶竟要从军,我大祁是没人了?”
“九哥你这是瞧不起人,看轻女子!我马上写信给嫂嫂告你的状!”
“有本事你——”
她真有本事,是他没本事。顾星朗气短,不情不愿改口:
“有本事你让她月末就回。月末回了,许你一试。”
远在宁安的阮雪音刚讲完课,正坐在小院偏室牛饮解渴。信件送进来,她颇诧,倘是顾星朗的不会这般草率呈递。
月末怎么回得去。他明知道。这般叫淳风使力不过为了打发她。
入军营与自己这有名无实的头衔也是两码事。祁西如今的治理之法是从权宜,漫长革新之始,由虚名往后慢慢撬;显然淳风若真有此心,也不可能一步到位,也需慢慢撬。
更别说她的这颗心,起始不为家国,儿女情长罢了。
也真是伟大的动力。阮雪音诚心这么想。太多时候情比大义更能驱动势与能,她经历越多,越加分明,叹为观止。
有小吏隔着茶室门禀报,诸位大人正议要事,请夫人速回府衙相商。
除了医药相关不会有事催请她参加,照料伤员病患的院宅近来都稳妥,讲堂这边亦有条,多半药材告急或出了问题。
是前者。
几名崟国旧臣已经奉旨入宁安,按时至府衙议事也有四五日了。话多的依然是祁臣,认为家家户户虽都多少种了花草药植,紧要时候堪用的却少,真论起药性、功用,还得向专门的药园采买,一个多月来也一直这么在办——
时间流逝,库存耗尽,伤患大都得了救治,痊愈还需时日。
“崟东药园本不少,历战事毁了至少一半,才会捉襟见肘至此。”一名崟国旧臣道。
此人仿佛唤卫良,与丛若谷一样都属旧朝新秀,年轻人。顾星朗最后留用的都是年轻人,三十五往后的崟臣基本恩赦了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