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局面诸事劳心。
为何还要拉扯这些。
阮雪音木了片刻道:“你回锁宁城那日我已经说过了——”
“我记得。我也说过了,不会纠缠。”
那又改什么国姓说什么等。
“但我得准备好。从前竞庭歌为鼓动我说了不少话,哪怕如今看来都是些虚言,有些道理却不错。我不知道顾星朗对你做了何种承诺,可能真心且动听,也可能夜宿挽澜殿一夜听雪灯都只是手段。没关系。你信,我就陪你信,哪日你发现承诺皆谎言,想走,我就在锁宁城等你。”
他再次淡笑开,
“我已经等了你许多年,不在乎多几年。”
阮雪音彻底气短,自知脸色不会好看,但她接不上话。开口跟对方论证顾星朗对自己有多一心一意叫他彻底死心?
很荒唐,她也干不来这种事,更没有十分底气。
“真心假意或走或留,都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纵有一日镜破难圆,”她斟酌再三怎样缓和些说,“我也自有去处。”总归不会来锁宁城。
阮仲没立时接话,阮雪音深恐两人间哪怕瞬间沉默,再道:
“阮佋这场昏睡,最长不过半月。他眠下去是十二月初一,今日初十,”早过了子夜,确切说已经十一,“就快了,你要改国姓——”
“我都要改国姓了,他若不允,自会起来拦。”
阮雪音稍怔,“你是,”
阮佋留了太子名分,自己深眠,将乱局交给她和阮仲,难保不是一步先过河再拆桥的棋。唯一须担的险是阮仲在此期间直接杀了他。
那也只好认了。终归赌与不赌,结果就两种,不妨一赌。
而阮仲打算用改国姓之乱试他。
“顺手一试。”阮仲微笑,“总归竞庭歌已经磨了刀递过来,不用白不用。”
“你这心性,也很堪为国君了。”阮雪音淡声,“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不因我、没有竞庭歌煽动,你也是要争这君位的。”
阮仲怔了怔。
“人总爱把一些逾越法度纲纪的选择和行动套上一个同样跳脱甚至很有些浪漫的理由,以让这些选择和行动变得合理,至少值得原谅。”
她抬眼淡看他,
“五哥,你可能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倾心于我。可能推着你做所有这些事的动因,只是野心,不是我。”
阮仲的眼变得晦暗,渐渐积满浓云。
阮雪音有些不安,道一句“总之你三思”便转身往外,被对方突然拽了胳膊往回拉。
“不是。”他甚用力,眉目却还压着柔,“也许是。也许有。我没分辨过。”他说得乱七八糟,拽着她几乎要迫到脸颊,
“但君位是君位,你是你,我从来没想过用你来遮盖野心。我一心要这君位,也是为了站在与顾星朗等高的地方和他公平竞争。”
他眼中浓云变得红,以至于整个眼眶都像是要烧起来。阮雪音没见过这般阵势,顾星朗从不曾暴烈至此。
“你先放手。”她定神沉声。
阮仲松了松力道,似在恢复秩序,手却没放。
“我不信他到此刻还认为我要的是阮墨兮。但他什么都没做。雪音,他不是非你不可,没了你,他还有纪晚苓,我听说那才是他的心头朱砂,就像你之于我。”
因为他要的时机还没到。别说此刻他应该尚不确定阮仲究竟为谁,就算确定,以他心性,也不会就此反应。
走眼了。
十二月十一清早,祁君顾星朗发书至影宸殿,称崟国乱局已定,新君即位已十日,淳风殿下大婚在即,珮夫人须得回了。
顾淳风大婚是十二月十五,整个祁国半个青川皆知。从锁宁到霁都哪怕昼夜兼程也要至少五天五夜,即刻出发亦是来不及,或者刚好错过。
这封国书耐人寻味。
阮雪音闻知消息时刚起床,从影宸殿出来已近破晓,所以虽值正午,其实没睡几个时辰。
她脑子乱着,担心竞庭歌安危又不敢动作太大搅出旁的水花,思前想后唤了粉羽流金鸟往霁都传信。
只两个字:放心。
粉鸟站在挽澜殿御书房窗台上老地方,顾星朗也只多回了两个字:
放心不了。
粉鸟拒绝为一来一回加起来总共六个字的口信再跑几千里。
“我知道她为了什么。东宫药园。我一定翻个水落石出给她答案。现下她必须回来,立刻马上。”
门窗紧闭,屋内只一人一鸟。涤砚候在外间,隔着门隐听得顾星朗暴跳如雷——
倒不至于。公正地说也就是个语速快语意急。但这位打小沉定二十年不改,这般语出如连珠炮的时候确乎是没有过。
至少涤砚没听过。他确定里面没有第二人,只道顾星朗终于被阮雪音一去不返的状况逼得发了疯,赶紧屏退廊下其他宫人,又招呼前庭的几个往远了去,深恐堂堂祁君关在御书房内疯言疯语之事被走漏了风声。
半刻心惊,里头却没了下文。涤砚稍踟蹰,咳嗽一声低唤“君上”。
“进。”
却是波澜不惊一如平常。
涤砚胆战更甚,推门进去,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