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吃惊。超过十二个时辰,那么他们开始昏睡的时间,最迟也是昨天早上。
“这种论断,几分可信?”
他看着她,打算将与医术药理有关的所有线索跟她核实一遍。
“其实大部分即时生效又有明确效用持续期的药物,都可以通过脉象和身体症状,判断生效时长。比如凤凰泣,比如迷烟。张大人既然这么说,便基本可信。但,”她眉头微蹙,“一般迷烟的效果,很少超过四个时辰,尤其在白日,因为不符合大部分人的作息规律。”
“你是说,如果人在夜里中迷烟,便可能一觉到天亮,因为本来也要睡。但若在白日,却会比较快醒过来?”
“不错。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大部分药物,都是剂量越重,效果越强。只是迷烟这种东西,浓度有限,靠人体吸入的量也有限,除非配方本身厉害。十二个时辰,若没有其他辅助,闻所未闻。张大人可有说名字?他既判断出是迷烟,自然知道是什么。”
“他没说。我会再问。第二个问题,易容术,真实存在吗?我说当世。”
谈话至此,阮雪音自然明白他思路:“有。但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老师说她有一位朋友,堪称圣手,但也只能做到乍看之下的乱真,瞒不过熟人。”
“那也够了。放在这次事件里,绰绰有余。”他突然顿住,“惢姬大人的朋友?”
阮雪音有些无奈:“之前说过,老师的前半生神秘,不是我不想说,真的不知道。”
她全然忘了,哪怕知道也不能说,跟蓬溪山跟惢姬相关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提。这是门规。
而顾星朗在顷刻间想到了纪桓。
“你觉得,你老师和我老师,认识吗?”
“谁?”脱口问出的刹那她反应过来,“为何这么问?”
顾星朗考虑片刻,将纪桓昨夜表现说了一遍。
“听起来,像是个好听又悲伤的故事。”她出神,细细回忆,“但我不认为跟老师有关。”
老师确实提过纪桓,在偶尔论事的时候。无褒也无贬,除了“老狐狸”这一项,没有任何异常。
“认识倒有可能。但应该,不是纪大人口中的,她。”
“为何?”
“老师此生,不像动过情意之人。就是有,想必也不是纪桓大人。”
“怎么说?”
阮雪音凝着神,似乎在脑中搜索长达十六年的记忆:“为数不多几次她说起纪大人名讳时,完全不像,不像有任何纠葛。从神态到语气。只是不痛不痒的评论,甚至,像是不太喜欢。”她看向顾星朗,非常认真:“且是很客观的那种不喜欢,你懂我意思吧。”
顾星朗用眼神表示理解。
“但你说得对,这是一条太厉害的线索。虽然可能与此次事件没有直接关系。”
“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如果是易容,谁出的手。需得知道驻守茅舍的十名兵士长什么样,然后易容成其中六人的样子。”他看着她,眸中微光闪烁,“四姝斩之后,你跟她聊过吗?”
阮雪音怔了怔,反问道:“她,应该不至于?你怎会这么想?”
“没怎么想。只是就目前所知,这宫里除了太医局,通医药的只有你和她。无论七月那次还是这次,总是有药这个因素,不得不考量。且按照四姝斩的稀罕程度推断,她必定不弱。”
阮雪音不敢肯定。上官妧知道四姝斩,只能说明她有一位高明的老师;而她在这方面的实力到底如何,并无实据。
而易容是相当好的本事,甚至超出了常规医理范畴。
“她也许有动机。”想到那时候和上官妧相谈,她有些犹豫:“但这么早便做这种事,是否太愚蠢?说得不好听些,她设计伤害了瑜夫人,并不能保证自己地位提升。”
“以晚苓的性子,如果真出了事,怕是,会轻生。”
阮雪音恍然。的确。这种事情,大部分姑娘都受不住,名节大于天,何况堂堂纪晚苓。
如若成功,很可能要了对方的命,而根本无须旁人动手。
所以适才顾星朗听到那些细节,脸色会如此难看。
她经不住打一个寒战。如此手段,比过往所读国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还要令人反胃。
最狠厉的争斗是诛心。而后宫之争,格局太小,这样的诛心就尤其显得龌龊。
“我在想,如果是她,她父亲是否知情?这次的事,虽然阴毒,却不够高明,因为有一个明显漏洞。她父亲岂会让女儿随意犯险?这才是她入祁宫的第一年。”
那十名兵士还活着,就是最大漏洞。死无对证,这件事才会真正难查。
这项漏洞也是顾星朗百思不得其解的。就像是故意留了个扣子,等着他往下查。
“大半年来她没有传出过书信。一次都没有。”
阮雪音愕然。因为那次谈话,上官妧言语间所透露,明明就有递消息回蔚国。
“你确定?”
“如果她没有粉羽流金鸟那样的信使,如果不是信件自己会飞,那么大半年来拦截下的信鸽里,没有出自煮雨殿的。”
听得他议论别人还不忘揶揄自己,阮雪音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