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太满,一晃荡,便往外溢出,溅落在地。纪岑安脚边湿漉漉一片,踩在水渍中。
无需纪岑安开口,南迦率先坦白,托出实际的原委。不避重就轻,也不辩解,一是一,二是二,怎么做的就怎么叙述,有头有尾地挑明。
“我找上的蒋书林,付了他一大笔钱,开出条件,让他负责说服其余成员,愿意加入的就留下继续,待遇保持不变,接受不了的就踢走,换成我信得过的上位。
蒋书林起初没答应,坚信你会回去,连你派过去的代理律师都不信,带着一帮员工不肯签字领遣散赔偿款,前前后后一共耗了将近半个月。
等到艾加快成一盘散沙了,他才点的头。
不过伍奕铭一直反对,另外有几个也不同意。
别的公司要挖他,他没去。
他们报过两次警,僵持了一阵子。”
把搭在边上的毛巾拽进水里浸泡,南迦半靠着,不看纪岑安一眼。
艾加,纪岑安那个公司的名字。
“伍奕铭对你挺忠心,比其他那些要强点,很有坚持。”南迦说,“他到我这儿闹了一回,有天下午拎一把刀子上来,到办公室门口堵着不走。”
小五愤青性子,过于冲动要强,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纪岑安嘴巴翕张,怔忡半晌:“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南迦说,“只是要挟所有人,不准我接手艾加。”
纪岑安问:“他伤你了?”
“没有,”南迦轻飘飘回道,无关痛痒似的,“他是想自杀,用这个当威胁。蒋书林送他去的医院,手腕上割了两道,没死成,救回来了。”
纪岑安错愕,不知道小五会那么极端。
南迦说:“打电话让他家里人过去了一趟,把他带走看着。”
纪岑安喉咙发紧:“伤得很重?”
“不清楚,交给蒋书林处理的,详细情况他没告诉公司一方。”南迦轻声说,并不在乎一个小角色的死活,回忆了下,“大概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后面就没再见到过。”
纪岑安说:“小五出国了。”
南迦问:“邵予白告诉你的?”
“是。”
“她消息倒是灵通。”
心里莫名揪住了一个真相的尾巴,纪岑安又问:“为什么?”
南迦转过头,眸子微动,望向她。
纪岑安说:“他为什么选择出国?”
使打湿水的毛巾沉到腿上盖着,南迦懒得费口舌解释,反问:“你觉得呢?”
答案一目了然。
就是纪岑安猜测的那样,与这边的公司有关,有外力从中作梗,逼走小五以绝后患。
南迦轻声道:“他是不稳定因子,不能留着。”
“老蒋呢,他又哪里不对?”
“公司要设立分部,他带头不支持,认为决策有问题,打算带着手下的成员离开,我就成全他了。”
“只是这样?”
未有半分愧疚之情,南迦语气淡漠:“还要怎样才可以?”
纪岑安对答不上来,给不出具体的指正,没那资格。一番话冲击力挺大,和听到邵予白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她好看的脸渐渐变得凝重,不似听到邵予白离间时那样能可观地对待,沾湿的手悬在浴缸上,往下滴着水。
她前阵子查过,隐约知道其中的一些,可了解得较少,猜到很多事都是南迦做的,结合邵予白的话也有了底,但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绝。
南迦的做法相当于过河拆桥,把团队全体员工都视作棋子,没用了就果断扔掉。
以前的纪岑安很看重团队里的众人,一向加以绝对的信任,南迦则是纯粹的商人,不同于她大冤种式的资助方式,一上任就动用强硬手段,以赚钱为最终目的,只追求利益最大化。
这三年以来,南迦干了许多卸磨杀驴的事,数次违背曾经的承诺,曾经答应老蒋,说是待到大局稳定下来了,可以像纪岑安对团队那样提供支持,但真到了那时候,她却出尔反尔,非但没履行承诺,还数次安插、培养自己的亲信,不断分化团队内部,几乎是死死压制住全体成员,没给大家分毫能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每次只要团队有那么点希望,南迦就果断掐掉苗头,极其强势狠决。
南迦统统认下,一齐抻开了铺在纪岑安眼前,打破这人还抱有的一丝侥幸。
老蒋离开前,这边的公司还反告了老蒋,因为他在工作上犯的错误,致使这边蒙受了一定的损失。
变相的杀鸡儆猴,拿刺头开刀,以此震慑其他员工。
这其中也有积怨已久的成分在,老蒋不怎么服从上级指示,太有自己的主意,早前向南迦低头是不得已而为之,近两年稍微过渡得平稳了,他又有了二心,始终不认这个老板。
和邵予白告诉纪岑安的相差无二,大致过程一致,基本都能对上。
似是从未真正认识南迦,纪岑安好一会儿低声细语:“他最开始也帮了你很多。”
南迦说:“公司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员。”
浴缸里的水不烫,水温已经降了些,凉了下来。
没再碰到南迦,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