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
景辞的脑袋昏沉沉地疼,心口堵着事,一口水都喝不下,全靠营养针吊着精神。
她沉默着,沉默着,期待在沉默中等到关于程易的消息。
早就已经疲累至极的她在苦苦思索中陷入短暂的沉睡,几次转醒,都向Aiden询问程易是否从手术室出来了。
Aiden静静坐着,看她睡梦中紧锁的眉心,不免担心她肚子里的小娃娃。
许肖恩缓缓开门走进来,然后拍拍Aiden的肩头,“你去休息一会儿,我看着你辞姐。”
“没事。”Aiden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好久没见辞姐了,正好趁这机会陪陪她。”
此话一出,二人具是沉默,不多时,Aiden就红了眼眶。
他抿唇,然后吸了吸鼻子,看向许肖恩低声说,“老板,我真恨自己没跟进去,恨自己没保护好他们。”
许肖恩叹气,然后无奈地说,“谁不是呢……我宁愿是我中了一枪,也不愿看见他们俩现在的样子。”
“辞姐的幸福来之不易……”Aiden深吸一口气,“总之,希望程哥能好好的,以后,还能代替我们守护辞姐。”
“傻孩子,你辞姐还要人守护啊?”许肖恩笑着说,“她不欺负别人就行了。”
许肖恩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看了一眼,然后扭头看向Aiden:“LM的董事长死了。”
“弗兰克·费里科?”Aiden瞪大了眼睛。
“没错,刚才基地给我发了消息,弗兰克·费里科病逝于今天下午四点二十八分……算起来……应该正在Douth开枪的那段时间里。”许肖恩察觉到时间节点的巧合之后,下意识地说出四个字:“造化弄人。”
弗兰克·费里科费尽心思地想保住Douth的命,却不想Douth会开枪自杀。
二人在黄泉路上见了面,应该能好好聊几句。
“他死了?”
景辞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二人的思路。
“辞姐,弗兰克·费里科病逝了。”
“阿辞,你醒了,舅舅给你倒了温水,你喝点。”
许肖恩很快就端来一杯温水。
她的眸沉静如水,“我想去看看程易。”
“他还没出手术室呢。”
景辞淡淡地看向许肖恩:“舅舅,我想看看他。”
一声“舅舅”不给他拒绝的话头,许肖恩只好答应:“好,舅舅带你去。”
许肖恩推着轮椅。
她坐在轮椅上,吊瓶挂在左侧。
穿过医院的走廊,穿过一盏一盏的灯,穿过一扇一扇的门。
她觉得任何一扇门都可能随时打开,伸出一只苍白冰凉的手将她扯进去,扯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Aiden在后面跟着,垂眸看着她端正坐在轮椅上的姿态。
她像是坐在孤独王座上的一名沉默的女王。
景辞此刻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如果程易真的出事了,她就去南郊墓园276号,将那位沈暎的骨灰挖出来扬了,扬在N市的黑暗角落,让她永远不见天日!
如此恶行,才好让Douth泉下有知,她景辞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并非慈心佛口的女菩萨。
她本就不是个好人。
进了门,程庚回头看见她,冷硬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叫她,“小景来了。”
“嗯,爸,我得来看看他。”
隔着一层玻璃,她瞧得很真切,手术台上的那个人面色苍白如纸,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仿佛已经失去了与她说话调笑的能力。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
那样的画面映在景辞的眼底,平添了她心中的几分阴鸷与怒愤。
景辞:程易,你最好给我活着。
否则,她定要将Douth父母的墓都给掘了。
损阴德的事,她从前不干。可若是没了程易……
从今以后,她便顾不上什么阴德阳德,掘地三尺也要将此仇给报了!
程庚似是读出了她的情绪,在一旁出声提醒她:
“小景,你孕中最忌多思,顾好自己的身子,其余的事,你不必动手,这个家里,还有我。”
“嗯……”景辞沉沉地应了一声,眼里忽然就氤氲一片。
过了一会儿,程庚接了一个电话离开了房间。
似是整个人都沉进了深海,控制不住地往下坠落,坠落,只能无力地接受这一切,任何挣扎对于浩瀚的海来说都不值一提。
她只能看着自己离海面的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想:我整个人将要埋进昏暗无光的深海了吧……
那个人靠她越来越近,拉住她无力的手腕,拼了命地将她往上拉,往上拉。
在深海里,在孤寂的深海里,有属于她的一个救赎,牵着她向上,向上……
一声模糊的声音似是在唤她。
由远及近。
“辞姐。”
“辞姐?”
她睁开眼。
“辞姐,手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