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一回大别墅,就风风火火地拉过行李箱,准备动身,根本没空去注意秦术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秦术站在边上看了许久,直到古月将行李箱的盖子盖上后,才沉声问道:“就这么急着走?”
“刚才在妖殿都说好了呀。”
古月拉着行李箱起了身,又准备转头去收拾别的东西,嘀嘀咕咕又是好一阵:“唉,东西实在是太多啦,古月先搬些比较重要的吧,其他的只能先暂时放在秦术大人家了。”
“我没说不交特等税额。”
秦术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别扭,但古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再道:“不用啦,古月也麻烦秦术大人太久了。秦术大人赚钱也不容易,古月还老是拿大人的钱偷偷给扶修哥哥。”
秦术没再说什么,但他也不像平常那样沉默地走开。
这一切,古月看在了眼里。
但她还是转过身,假装投入地整着她再简单不过的行李。
毕竟她来时,什么也没有。
除了扶修,古月最熟悉的也就只剩秦术了,毕竟哥哥走后,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与扶修哥哥一起的时候,古月只需要做个无忧无虑的任性湖妖。
扶修哥哥会带着她跑遍妖界的大江南北;尝遍妖界各地的甜糕美酒;说着他永远都讲不完的故事;闯过妖界各个险地;挑战慕青的上百条禁令……
他们可以那般无所畏惧,那般勇敢叛逆,那般肆意妄为,那般自我随意。
自由,令人上瘾。
那时候的古月不用装作无拘无束。
笑就是笑,哭就是哭,从来都无需去考虑后果,无需去纠葛感受,更无需假笑着说声“没事”。
可一切,在扶修哥哥走后,全然崩塌。
崩塌得古月根本都来不及准备。
之后便是与秦术大人一起的日子,同扶修哥哥时是截然不同的。
特别是在最初最艰难的百年里,她每每哭到晕厥,害怕夜夜梦魇,压抑得连咆哮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不断地假笑着,装傻着,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她清楚,一贯独来独往的秦术大人,因为她和扶修哥哥的闯入,才迫不得已淌入那段刻骨的漩涡。
扶修哥哥和秦术大人的成长,都是被迫的。
现在有多强大,曾经就有多苦。
因为她,安居在灵湖上游的秦术大人,从此走上了满是荆棘的道路。
灵湖,从来就不是什么界宝。
只是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升修工具”。
“明天,你不准来。”
这是慕青下达驱逐令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扶修对秦术说的话,听上去仿佛是要生离死别似的。
秦术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不削地别过脸,摆手道:“我可不像你这般怕死。”
“总之你不准来!”扶修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还算安全,便提高了音量,再次认真地嘱咐道。
“怎么?还不让人去看你的狼狈样了?”一贯心口不一的秦术早被扶修看得透透,哪怕他强硬的表面工作做得再好。
扶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估计他要是不讲清楚,这一根筋的家伙定会跑来瞎凑热闹。
只好低语提醒道:“古月被慕青带走了。”
沉默,是一瞬间的。
无需多言,世人皆知,懂的都懂。
从未离开过扶修、胆子那般小的古月,在被关进供赏笼的时候,该有多害怕。
慕青,他们无力抗之。
可古月也必不可让之。
当周遭的一切,瞬间沉于花境的睡梦中时,秦术才错愕地醒悟。
——扶修从来都未曾做错过什么,自他问世以来,慕青就忌惮于他的成长,驱逐只是迟早的事。
妖殿高高在上的那群伪者,不过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行苟且之事罢了。
想要压制一个强者,让其与弱者产生情感羁绊,便是最好的制裁手段。
也许这步棋,从扶修拾得古月的那天起,就开始了。
可那时候,连妖仙都还不是的秦术,只能坐以待毙,保持中立地观望着。
独族,除慕青龙族外,都是先天体弱,且成年极其不易,半路夭折的数不胜数。
秦术虽排亿年妖第六,但成年时间比排在第九的苍南还要晚上千年。
秦术。
生于灵湖上游蛇谷深潭。
本体蛟龙,后因其名恐攀于龙,而被记载为蟒。
其似龙却无角,状鱼身而蛇尾,首如虎声如牛,被妖界一度嘲讽为四不像的劣等种族。
他本与世无争地栖息于蛇谷中,是扶修和古月的闯入,打破了隐秘深潭的安宁。
当寒眸袭上金瞳,当墨色染上金丝,便是秦术直立于蛟首,金弓绷直了弦,利箭直指灵湖中游的时候。
明明隔着百里,却像是说好了一样。
一瞬间,晴空骤变,雷鸣的暴雨和耀眼的箭雨同时降临,高效地将供赏笼与沸腾的血蛭分割开来。
仿佛被镀了一层金的蛟身,自上游蛇谷仰天跃起,携洪水与沙土汹涌而来。
一时间,乱石将灵湖各个分支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