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并不容易。
可求生欲却是与生俱来的。
踏入妖道的那刻起,身后的门便永远紧闭,姮以汐再看不见一丝光亮,她只能毫无目的地往前走。
“咚——咚——咚……”
似水流滴落的声音。
这场景有点像她同扶修因骨山之事共赴界关时,但现在只有她一人在前行。
水声愈渐清晰,再一步便能感觉有涓流轻抚脚踝。
姮以汐知道,这是忘川之水的妖道分支。
河底没有一点沉泥和顽石。
黑暗里,她突敢一股强大的妖气直逼而来,习惯性唤蝶,撞见一巨大得看不见顶的鬼手。
她还来不及思考为何饮了孟汤,渡了忘川还有上一世的能力,那只鬼手的粗臂便生出众多分叉朝她冲来。
无论是妖气还是杀气,都那般凶猛。
这鬼手像是沉淀许久的妖气所形成的魔物。
跃身,侧翻,空轮,化蝶。
姮以汐清楚,不停地躲避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果然,鬼手利爪将她的脚踝割出一道深痕,血如泉涌般染浸甲缝。
疼得姮以汐差点从蝶翼上滑落。
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血是鲜红的,取一指沾后凑鼻,竟没有一点铁腥味。
这是妖血!
难道……自己已经是妖了?
不对,自己本就是半妖。
姮以汐本以为伤了脚踝恐怕逃不出这鬼手,但她却惊讶地发现染了血的鬼手渐渐变得迟钝,最后硬化、断落,没了生气。
硬化……
是扶修图腾的作用吗?
锁骨处的曼珠沙华图腾开始发烫,花镜悄然在这个空间肆虐绽放,彼岸花鲜红的针瓣瞬间攀附于整只鬼手。
巨大的鬼手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被花镜吸食成一堆烂泥。
姮以汐感觉到,除了自己脚踝的深痕被修复,最明显的是这鬼手被吸食的强大妖力,全都往她的身体聚拢,且根本无法拒绝。
“姮以汐,抬头。”
即便不这么说,姮以汐也会抬头,因为这声音明显是从前上方传来。
黑夜终是散开,不远处的小崖上,站着一身着白衣女子,她戴着一瓣银色面具,身子看着单薄妖气却很重,比刚才那鬼手还要强大。
姮以汐与之对视了许久后,才缓缓问道:“谁?”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道:“你。”
“我?”
“对,我是你,但你却不全是我。”白衣女子停顿了一会后,又道:“半妖,一半人一半妖,而我便是你那一半妖。”
“何意?”
“投了妖道,便要舍弃那一半人,承认那一半妖。”
姮以汐微微一愣。
“承认生父,舍弃生母。”
说完,白衣女子便摘下了面具,她虽和姮以汐长得极其相似,但眉眼间却少了温婉和柔情,只剩和慕青同样的傲然和漠视。
“走完这妖道,你便替代了我?”姮以汐蹙眉道。
“是,也不全是。”白衣女子眼神十分犀利,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蓝眸,似乎能穿透一切,“因为我就是你。”
“转世后我仍是慕青的血脉?”
“是,龙族血脉不可逆。”
姮以汐自嘲地笑了笑,“承认生父?血脉不可逆?真是越听越刺耳,这转世真够耻辱的。”
“你可以放弃。但是,这彼岸花境也将与你一同消失,简单来说,就是扶修会同你一起,死。”
白衣女子十分清楚姮以汐的心境,话语直击要害,“你应该知道,图腾对于妖来说,有多重要。”
姮以汐本以为这图腾是扶修拿命威胁慕青用的,怎料最后竟以同样的方式,落到了她的身上。
“怎么?犹豫了?”白衣女子情绪显然有了一些慌神,“他拿命救你的时候,可没有一丝犹豫。”
“那是他蠢。”
这充满另外味道的话语,姮以汐的内心被白衣女子立马看得透彻,她侧身指向右边的小路,道:“请。”
*
灵兽长廊,磅礴花海,万千萤火将慕青一身素白照得阑珊,清风拂过发间带走一丝清香。
他独自一人站在花族大宅前的木桥上,静望远处,沉眉思索着什么。
大院的门从内被匆忙推开,扶守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道:“界主大人,族母请您进去。”
慕青转身跟着扶守进了花宅,走了许久才到药房。
“界主大人,请。”扶守推开房门便站到了一边。
进屋,是有些久远前的气息,右侧的澡房帘子自然垂着,慕青单手撩起一些,走进。
雾气朦胧间最明显的还是挂在架上的那件嫣红衣裳,简单的头饰整齐放在桌上,慕青取出袖中的铜镯,放在最末。
扶摇拿着一盆草药走了进来,看见慕青后,故意将药盆用力放在桌上,不满道:“你怎能将小修伤成这样!”
“他可以袖手旁观。”慕青淡淡道。
澡房温度较高,扶摇脱去外衫,白了慕青一眼后走到澡盆边,用手试了试药水的温度,心疼地抚去扶修苍白面色旁紧贴的几缕玄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