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如雪的白蝶纷纷,这个色调在此岭毫无违和感。
枯枝摇曳,咔嚓声愈渐清脆,隐约伴有脚步声。
姮以汐起了身,闻声望去,漆黑一片的深林荡漾着幽幽暗香,她轻触鼻翼,沉思几许,“这还在岭底,就有人等不及了。”
“也不叫人缓缓……”扶修无奈地扶了扶额,左手撑着身旁的石头,慢慢靠在上面。
此刻的他随时都能困得睡过去。
细腕抬起,黑蝶迅速吸噬着周遭的怨瘴,仿佛一切都皆可食之,这感觉姮以汐从未有过,甚至愈渐上瘾。
银发随风轻扬起几缕,玉石耳坠摇曳生姿,蓝眸里的寒光如遇骄阳,鬼魅的唇角染上朱红。
“归寻大人就叫你们几个来?”姮以汐浅浅一笑,“毫无诚意。”
恶煞们不断靠近着,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残如白纸的扶修,有的甚至吞了吞口水,仿佛饿了许久的豺狼正准备掠食。
姮以汐缓缓靠近了扶修,唤蝶潮将扶修与自己围住,闭目间抓住了扶修的手,严肃道:“有无把握?”
哪怕是一成,姮以汐都能松口气。
然而,她话音刚落,肩上便袭上极寒之气,抓着的那只手,软得没用一点儿力气,长指随即滑落,就像死了一般。
姮以汐慌了。
“扶修?”她不敢转身后看,只能用蝶潮撑着这庞大的身子。
才一会的功夫,姮以汐可见的视野里,就挤满了形态各异的恶煞,他们无不虎视眈眈地馋着亿年妖极其稀珍的血肉之躯。
“怎么?真当栗寒岭是那小小骨山?”熟悉的声音从恶煞的缝间传来,紧随着的是摇铃的声音。
她必须为扶修争取时间。
“多年不见,归寻大人怎变得如此喜欢窥视?”姮以汐将蝶翼紧紧夹于指缝,随之等待着猎物的现身。
栗寒岭的归梦显然与她骨山遇见的那个不太相同。
直觉告诉她,隐藏在恶煞中那个相同声音和气息的归梦,完完全全是个另外的寄生体,不过是记忆相互联通了。
但他们的作用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为归寻所控制,是具有一定自我意识的替身。
归梦沉闷沙哑地咳了两声,“小蝶,你生是寻府的人,死了就该是寻府的鬼。怎能与肮脏的亿年妖为伍……”
恶煞骤然散开,一股姮以汐无法抵抗的力量将她指尖的蝶翼冲碎,凌风猛烈划过耳边,嚣张地不断萦绕道:“杀了他,这是最好的机会。”
思绪在那一刹那,是毫无意识的。
姮以汐脚踝上枷锁烙印下的疤痕再次裂开,黑血顺着足跟骨流进土壤。
“杀了他,这是命令。”伴随着叮铃声,归梦道。
“他是谁?”姮以汐呆滞地问道。
“扶修。”
“扶修是谁?”
“亿年妖花族少爷。”
“为什么杀他?”
“犯界规所不容。”
姮以汐在归梦毫无察觉下瞳孔一缩,继续道:“何界何规?”
“天命,不可为。”
黑蝶散开,扶修的身体在毫无支撑的情况下,紧闭双目,纵然倒地。
随之,万千恶煞嚣张逼近。
锐利的蝶翼忽转方向,直取恶煞咽喉,丝滑地来回穿梭。
黑血顷刻成河,滋得归梦一身暗稠。
叮铃声止,归梦冷冷眯起眼,紧盯着姮以汐。
姮以汐抚了抚手背上停着的黑蝶,笑着缓缓抬起头,唇齿微张,红白分明。
“抱歉,这是我的……猎物。”
凌风随着姮以汐话音的落下而肆起,她眉眼含笑,似琵琶绕梁,似红装窈窕,似灯火楼台。
归梦暗淡的白眸,在此刻被瞬然点亮,如穿渡云海的蜉蝣,满是朝暮。
夜已阑,日已息。
姮以汐在扶修身旁蹲下,手至脖颈处,轻轻托起,至其怀中。
一切都那么小心翼翼地,生怕将他纯净的梦吵醒。
“如若私开栗寒岭算犯了界规,那违了天命的,便是本官。”姮以汐淡然嗤之,“归寻,有些事,它烧不尽。”
归梦眉眼暗沉,握紧了手中残破的铃铛,五指果断将白眸掏出,就像骨山时那样。
黑暗如潮水般袭卷成浪,分成无数碎片的恶煞群跃而起。
归梦睁着那只还流着脓的眼,嫉愤道:“恃宠而骄。”
杀意,震慑百亩。
风,是极具穿透力的刺骨。
疼得姮以汐快要昏厥,早已直不起腰的她,仍然紧紧护着扶修的上半身,生怕暗藏的利刃将这张俊美的脸划伤。
强撑的黑蝶密密麻麻被一只接着一只被打落。
这风刃,她再熟悉不过。
特别是曾经为人的小蝶。
姮以汐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身白衣飘飘的男子,他高高在上,他不苟言笑。
——是爹爹……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