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味极重的廊道,忽涌入一阵利风。
此风的熟悉感,令归寻瞬觉不安。停顿片刻后,他想起了什么,迅速将身后的门关上并设了结界,将小蝶困在里面。
这整个应天府都被归寻设了屏障,区区鬼官和小妖根本无法进入。
但他,未必。
归寻眉眼微沉,利风中暗藏的万剑不断狂袭他的身体。
“区区蛊母,敢与三界叫喧?”
来者,只闻声,不见影。
归寻抵着这带刃的利风。
话音刚落,利风直接将归寻脖子强力束缚,并且猛地撞击于石墙上。
“撕——!”
是风刃刺入归寻四肢后又撕裂开的声音。
被牢牢钉在墙上的归寻却笑了,歪了歪有些酸疼的脖子,朝着那利风的尽头。
那本还看起来十分狼狈的俊逸男子,瞬化作千万只密密麻麻的蛊虫爬于石墙,它们个个吸足了人血,浸透了饱满的怨气。
蛊虫们开始躁动,它们纷纷相互撕咬、吞噬,最后只剩一只化作虫茧。
石墙上留下一摊粘稠的尸液,仿佛是这虫茧的温床。
待茧破,群蝶涌现。
一切过程,迅速且残忍。
新生蝶蝶翼黑到发亮,它们嚣张地直冲那风的尽头。
归寻以蝶化形,稳稳立于教坊司顶处,手持黑蝶长剑,平视面前正对着久违的白衣男子,略带不削:“嗯?”
他仍同几年前在太子府碰见那般,白衣飘飘,仙气飘飘。只是这一次,他带了一银色半截面具。
透过面具,白衣男子那双清澈通彻的眸子里,略过一丝杀意。
归寻收紧了手中剑,长发与衣裳扬起,鼻翼泛出淡淡水雾,双唇紧闭。
圆月,被血染浸。不远处的山谷里,有群狼在嚎叫。
以血造景,归寻转瞬便被碧色湖泊淹没。
湖底,无数带刺的鬼手牵住了他的全身,如五马分尸般向四周拉扯。
人型再次爆成千万蛊虫,它们裂开大嘴啃食着鬼手,且愈渐猖狂,不断繁衍,几乎要将这偌大的湖面填满。
红蝶泛舟,荡起涟漪,湖泊迅速深红。
黑浓的怨气从湖面源源不断升腾,再次破茧重生的归寻上了岸,湿长的头发紧贴在肩侧。他微仰起头望着红月,瞳孔里似有一黑蛊,欣赏一番后狠狠咬破自己手指。
黑血,划过眼膜,瞳中蛊开始雀跃。
深邃的眼阔角落,有黑如墨的血滑落,最后顺着下颚砸落于地上,并迅速将周遭吞噬。
待红月破碎,归寻收了神,缓缓勾起嘴角,低沉着嗓音,仿佛口腔里还满是血浆。
“你这血境与我有何分别?活脱脱一乱葬岗。”归寻冷笑道。
“这不是血境。”白衣男子幽幽道。
而接下来,他说的话,令归寻有些慌了神,“是通向栗寒岭的彼岸。”
归寻当即眉眼一沉,他立刻悟到,此次其不是冲着小蝶来的,而是他自己!
栗寒岭,他绝不能去!
蛊虫在湖中不断膨胀后,纷纷了上岸,它们不断想要覆盖这看不见尽头的血岸。
而这血岸的远方,一团又一团黑浓的孤魂怨气朝归寻冲来,像陨石般砸向归寻的身体,并伴随着的是万千恶煞死前那发狂的叫喊声,它们似乎在咒骂,而这些声音不断侵蚀着归寻本清醒的意志。
——生而为何?为何而生?何为生?为何生?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可怜虫呵呵哈哈哈——!
黑团吞噬了归寻整个眼白,深紫色的脉络袭满脖颈直至脸周,他已完全是疯狂的嗜血状态。
被迫的贪婪,促使这具躯壳根本无法承受。
“嘶——!”
从头至尾,归寻的每一寸皮肤被这些恶煞撕破,黑气从身体内部散开,只剩一双幽暗的眼睛。
——来吧!快来吧!这里可有你一直追寻的东西!小小人界怎够满足?栗寒岭才是归宿。
追寻的东西?
我追寻的东西是什么?
亡灵?鲜血?怨魂?
呵,都不是。
蛊虫们开始躁动,无一颗星辰的夜空渐渐渗入了点点繁星。
黑蝶切开了这片夜空,彼岸瞬间坍塌,瓦解。
被黑气团团围住的归寻颤抖地冷笑道,“嗯哼?正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一区区蛊母,成型前依靠怨念和活血生存,无情无感、无记忆、无思想。成型后,我开始有了独立的意识。但他,我的主人,却阻止我去寻找。当然,我仍喜欢杀戮,喜欢鲜血,这是作为一个蛊母的本能,也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传授于我的东西。
他积千年怨蛊将我养育,自以为是神,是创始者。不悦责我,失意责我;寄主怨浅责我,意坚责我;舞姬不够欢愉责我。难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成一阶下囚,来满足他的贪欲?”
说到这里,归寻阴森冷晦地笑着,但眸子里没有一丁点儿光芒,“于是我杀了他。挫他骨,扬他灰,掠他魄,碎他魂……哈哈哈哈,就像你对那女人一模一样的手法。”
最后这句话,触到了本一直平静聆听的白衣男子。
只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