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小蝶深思,她更加地确定,归寻很清楚她的过去,那段她早已模糊的记忆。
并且,她觉得朱允炆也知道些什么。
可是,忽然间,他就不在了。
小蝶漫无目的地穿过人巷,擦过周遭面目狞恶的亡灵,这已不是曾经的京师了,整座城池都被浓浓的血腥味笼罩。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即便寻府在极力隐藏,却也始终逃不过她的鼻子,尤其是如今不人不鬼的自己。
不知不觉,小蝶已经在外头游荡了一个下午。傍晚的霞光昏暗,前方突然出现一蹲在主路中间的鬼彘,把早已习惯如此状态的小蝶着实吓了一跳。
她心头明显的一咯噔,步子停在了这鬼彘跟前,这一举动并未被此鬼彘发觉,但却被旁边坐在大石上的水鬼看见。
那水鬼长得很是臃肿,形态跟巨人观一般,虽五官已经模糊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大,且丝毫不眨地撑着,从头到尾死死盯着小蝶。
整条主路的氛围在这一刻骤变,除了血腥味,还多了不少恶臭,这恶臭闻了使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蝶知道,普通人是闻不见的,如果这个时候她捂住了鼻子,会有更大的麻烦。所以,她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所闻、所见,装作普通地穿过那鬼彘惨不忍睹的身体。
——这种日子,她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小蝶强忍着发麻的身体,走完了这条主路,那本紧跟在后的水鬼和恶臭味,也随之渐渐散去。
为什么应天府的亡灵模样都如此狰狞,难道人死后都没个好的容貌吗?
又或许……是这京师早已体无完肤。
小蝶的思绪被这清冷的街道吸引,侧边有一建造较好的府邸。她停下仔细一看,才发现牌匾上刻着“教坊司”三个大字。
教坊司的街道,不该是如此森冷的地方。
但今日却静得蹊跷,且附近的亡灵都有几个共同特点:瘦骨嶙峋、蓬头垢面、目光无神、衣衫褴褛。
一条街上,死状如此相似的亡灵,她倒是头一次见。
直觉告诉小蝶,这“教坊司”有问题。
食指轻捏了捏裙侧,小蝶抬腿走上台阶,刚要伸手敲门,却发现教坊司的门并没有锁,她只是轻轻一推,便开了。
空旷小院倒是打扫得很干净整洁,并且显然经过了人为的精心养护。
但院中空无活人,只有每个角落里爬满的亡灵。她们扎堆瘫在院中,伏地缓缓爬行,还伴随着撕扯皮肤、骨节的声音,哽咽哀鸣更是止也止不住。
若不是这双眼睛,又怎能看见风光体面之下,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实态。
继续深入,仍未见一名活人。
但小蝶却渐渐感觉到了里头有动静。
接下来,她看见了自己这辈子也抹不去的腐朽画面。
厢房表面被光鲜亮丽包裹,其门边趴着一除了脸,身子没一处有完整皮肤的男子。
他将黏糊的下身粘在门边的石柱上,身子和手撑在门上,用伸长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但他忘了,自己只是个亡灵。
在这设有结界的厢房,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撞不开,也进不去。
他在哭,哭得歇斯底里,肝肠寸断。
这哭声,促使小蝶止了步,她转身看着这间厢房。
——这厢房里是藏了什么,何至于使一男子哭得如此?
小蝶想,大概是至亲或挚爱吧。
不然这凉薄的人世间,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能叫人死了也要执着。
为此,小蝶止了步,转身看着这哭泣不断的亡灵。
不久,亡灵意识到了什么。
他艰难地用手,将自己的身体与柱子分开。当那张脸错愕地转向小蝶时,他止住了哭声,同小蝶四目相对。
那目光,和刚才凶狠的水鬼不同,是绝望的。
这是小蝶第一次同亡灵对话。
“里面是有什么吗?”小蝶看着亡灵,平静地问道。
亡灵呆木地看着小蝶,张着嘴,半响没敢吱一声。
小蝶摘下帷帽,将她异于常人的银发及瓷肤,暴露于日下,尤其是那双银蓝色的眸子,如影如云,婆娑剪水。
长廊里,窜进一阵暖风,小蝶手中的帷帽帘边随散下的银发,缓缓飘动。
“是来收魂的鬼使吗?”亡灵诺诺地开了口,有些颤抖,却又暗藏欣喜。
小蝶没有多说什么,浅浅地回答了两个字,“不是。”
“能帮我……推开这扇门吗?”说完,亡灵好似又要哭起。
“里面是什么?”小蝶又问了一遍。
亡灵明显一哽,沉声道:“是我妻女……”
“她们还活着吗?”
“活着。”
虽只有两个字,却深感无力。
小蝶有些犹豫地抬起了手,那亡灵敏感的神情也随着她的手,一起一落。
“嗝——咕——”
门开了。
这死气沉沉的应天府,扶修甚是不喜。
逃离了若怜老太婆的“追杀”,扶修坐在郊外停着的破烂马车上,翘着二郎腿,叼着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