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褚亭也准备回家休息,两人细细的说了些明天过来送客商的事,褚亭想褚韶华近来颇是坎坷,让褚韶华在家休息,他过来送一送也就是了。
褚韶华道,“我让小辉早些过来,还有些送给客商的礼物,一并给他们,也是咱们的心意。明早我再去商行,把定单整理好,得准备发货了。”
两人一直到饭店门口,服务生殷勤的拉开玻璃门,叫来的出租车已经在饭店外等侯了。褚亭先让褚韶华一行上车,让褚韶华好生休息。
褚韶华道,“不必担心,有事忙着,我反是心里安静。倘是闲了,反要出事。”
褚亭把饭店打包的宵夜递给程辉,“拿回去吃。”
褚韶华没跟褚亭客气,带着程辉王家兄弟上车,又与段浩说了一声,便先坐车走了。
褚韶华心情并不好,但也没有外人想像中的悲伤。
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王家兄弟。王大姨能把杏儿的照片带来说是萱姐儿,还想出李代桃僵,这件事,是王大姨自作主张,还是王家兄弟亦是知晓的呢?
尽管牵挂女儿,女儿的境遇无非两种,或是活,或是死。
若女儿无恙,她不可能把这种恶人活着回乡,利用女儿来勒索她!只要有人生出这种心,女儿的境况便只有更差的!
若女儿出事,这些人正可以陪葬!
像王大姨褚韶中的依恃,像宋舅妈说的话,骨肉血亲。
当时骨肉开始腐烂时,也唯有剜肉刮骨。
褚韶华靠着座椅,眼神无意识的放空,夜晚的霓虹光影、酒绿灯红在眼睛的虹膜上迅速的闪过,一重刚去,一重又来。
直待汽车到了家门口,褚韶华下车来。
车钱已经付过。
一行人回家后,刘嫂子也准备了宵夜,与程辉带来的一起放到餐桌上,大家一起吃。程辉带回来的是海鲜粥、小笼馒头和几样华懋的招牌菜,凉菜不必热,有些热菜冷了,刘嫂子拿去重新热过。她在家包的肉馄饨,也一起下了锅。
都是能吃的人。
王家兄弟就觉着每天肉食不断,未免奢侈,担心褚韶华破费太过。
王大力说,“华妹,以后晚上有窝头就够了,我们这饭食,每天大米白面的,有多少能够?”
王二力附和,“是啊,头一天过来,略丰盛些也就是了,可不能每天这样,跟过年似的,不是这么个吃法。”
褚韶华给王大力夹了个小笼包放在餐盘里,柔声道,“也并不是表哥你们吃,我们也是一样要吃的。平时就这样,咱们吃好一些,身体才能好;身体好了,工作便有力气。以前我不懂这个理,后来才明白了。在什么地方省钱,我也不会在吃上省钱。再说,咱们也没吃什么贵重东西,无非就是些鸡鱼肘肉。”
王大力连忙道,“这就极好了。”
最艰难的心路历程已经走过,褚韶华的食欲不错,待刘嫂子煮好馄饨,她又吃了一小碗。
吃过宵夜,褚韶华就先去休息了。
闻知秋受王局长之托找到褚韶华时,褚韶华正在商行安排定单发货事宜。梅雨天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前几日的阴雨一扫而空,阳光照耀下,空气温暖湿润,办公桌上的一盆小绿萝在生机勃勃的努力生长。
闻知秋一身简单浅色衣裤,站在门口敲门,褚韶华看到是闻知秋时,很有些惊讶。闻知秋笑着进去,问,“星期天还加班?”
“我们昨天定货会,今天一早褚总和小辉就到码头仓库发货去了。”褚韶华翻着账簿,抽空问闻知秋,“什么事?”
闻知秋,“过来看看你。”
“行了,有话直说,一看就有事。”
闻知秋奇怪褚韶华是怎么看出来的,闻知秋道,“好容易休息天,真的是过来看看你。还有件王局长托了我件事。”
“他家那官司不是已经结了?”褚韶华不解,其他事情,她与王局长完全没有相干利益。
闻知秋拉张椅子坐下,同褚韶华细说,褚韶华才知道,王局长的侄子是放出来了,但因此案,王局长受到政敌攻诘,而且,政敌有确凿证据,受害者出具的谅解书里,有一份是伪造的,便是褚韶华出具的那一份。
褚韶华皱眉,“我并没有出具过谅解书。”
“约是王局长的律师看宋太太在上海没有近亲,你也不插手此事,擅自作主了。”闻知秋道,“我也是刚刚知道宋太太的事,听说她是你老家同乡。”
“先夫的舅妈。”褚韶华把闻知秋着意含糊的宋舅妈的身份同闻知秋说了一遍。
按照礼貌,闻知秋应该向褚韶华表示遗憾,毕竟这也勉强算褚韶华的亲戚,但看褚韶华没有半点哀容,闻知秋也便省了这一道。
闻知秋道,“现在那份伪造的谅解书放在英国人的法庭内,王局长面临的局面很难堪。”
褚韶华停下笔,终于知道王局长的难处在哪儿了。如今在上海,洋人的身份是要比中国人贵重的,包括现在市府公职人员,如果是公共租界的英国人与王局长为难,且人家证据确凿,王局长的对手,恐怕还是不寻常人。
褚韶华脑中迅速权衡利弊,她看向闻知秋,问的直接,“你希望我帮王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