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站在白简身后,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微微垂首,“白简先生”
人鱼紧握着伴侣的五指慢慢松开。
他眼底的墨色逐渐淡去, 恢复成了平日正常的瞳色。
李韧和赵丰满是从自家研究所调过来的a级研究员, 已经在白家宅邸待了近半个月, 两人都是人鱼。
研究所与白简的关系大概能用父子关系形容,祖孙也行,他们对待白简甚至比下级对待上级更加具有服从性, 如果职员是人类便还好, 人类最讲究表里如一的平等, 人鱼则不是, 人鱼表里不一,隐藏在血脉里的动物基因让他们下意识地敬畏甚至无条件服从比自身强大的人鱼。
李韧与赵丰满对视一眼, 赵丰满硬着头皮走上前, “阿悦,走了。”
白简不方便亲自去送,现在是下午,等到了地点, 要么是斯悦被他再次抓回来,要么是他待在斯悦那里不肯走。
白简穿着宽松的黑色针织衫, 闲散的神情中显得有些落寞。
天还没黑, 司机手误打开了车尾灯,猩红的尾灯将白简的面容笼成一片血色,看着有些渗人。
笔直的沥青路两侧香樟树汇成一片翠绿的海, 载着斯悦的车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拐过弯道, 下山。
陈叔良久没有出声, 等院落亮起灯时,他清了清嗓子,“白简先生,现在进屋吗?”
白简长睫覆下,“你先进去吧。”
陈叔没继续站在这冷风口,哪怕已经将要入夏,可青北天气变脸如变戏法,早晚温差相差最大的季节,现在这时候还是能感觉有些冷的,他年纪大了,这风能直接扎进骨头缝。
陈叔转身,踏上石板路,看见白鹭抱着入夏呆呆地站在门口。
他加快脚步,“都变天了,小少爷怎么站在门口?”
白鹭有些迟钝,反应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转身进去。
白鹭走在陈叔的前头,却没有往鱼缸的方向去,径直伸手去抓沙发旁边的电话,陈叔站在他的身后,“厨房烤了面包,加了红豆和菠萝。”
白鹭的手僵在半空中,缩了回来,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我要吃!”白鹭立刻转身跟在了陈叔后边,往厨房去。
直到斯悦的车到了山下,过了闸门,白简才从院外进来。
一进来,就见陈叔苦大仇深地站在玄关。
“怎么?”
“小少爷有点奇怪。”
虽然陈叔疼爱白鹭,但也是有原则的,这两天白鹭的不对劲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仅斯悦一直有察觉,连林姨都觉得奇怪。这么多年头一回,白鹭小少爷说她做的饭有腥味!——职业生涯在晚年遭遇了莫名其妙的滑铁卢。
玄关深色的实木柜上的放着早上刚从后院剪的一大束月季,各种颜色的都有,碗口大的花。白简随手拿起几枝到手中,插在了手边的彩绘长颈花瓶当中。
“这不是很正常?”
陈叔露出疑惑的表情。
白简继续侍弄他的花瓶,眼也未抬,“人鱼的先天性疾病无法治愈,周所长治疗得如此轻而易举,事出反常。”
“那您怎么”
“问我为什么不阻止?”
白简打开柜门,从里头取出一把剪刀,斜着剪断过长的花茎与叶片,用宛如在与陈叔闲话家常般的语气说道:“白鹭长大了,他有选择权,他想活下去,想争取,有何不可?”
陈叔沉默不语。
“那如果出事了”
剪断的花茎掉落在地毯上,陈叔赶紧弯腰拾起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白简风轻云淡,“先天性疾病本就寿命不长,能成功,是他运气好,就算无法治愈,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点,白鹭自己当时也知道。
他已经在褪鳞,就算医生不告诉他,他也知道这是快死了的症状,爷爷就是这样,不过爷爷和他不一样,爷爷褪鳞褪了好几年了都还没死。健康的人鱼应该就是像爷爷白一善那样的。
两人站在玄关处低声交谈着。
陈叔听白简说着,心内五味杂陈,“我以为您并不关心他。”
“的确不算关心,”白简笑了笑,眼神温和,语气也如眼神一样,别无二致的温和,“但我对他有义务。”
不仅是对白鹭,莱斯岛的人鱼本就是人鱼族群的头领,白简作为莱斯岛最后的岛民,苟活永生俨然最适合他,但他还是没有选择那样做。
白鹭抱着入夏站在餐厅与客厅的连接处。
陈叔走过去把他揪到了白简跟前,“小少爷,你刚刚拿起电话,是想做什么?”
白简手中剪刀“咔嚓”一声,锋利的刀刃干净利落地剪断花茎。
白鹭抖了一下。
面对白简让他不可抑制地开始恐惧。
“抖什么?”白简瞥了一眼白鹭。
白鹭抱着入夏一起抖,“害怕啊。”
陈叔:“”
“怕什么?”白简问道,“你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白鹭眼睛瞪大。
陈叔在旁边轻轻推了推他,小少爷这样子肯定是有小秘密了,白简先生既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