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恍若闪过一道迅捷的霹雳,整个世界缓缓暗了下来。楚执大张着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似乎就在男人完全变成齑粉的那一瞬,他的声带被魔鬼给摘掉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想把鱼放生?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他说我可以明白?他为什么要说鱼无法生存在死水之中?
难道……这些东西都有各自隐含的意思,不能根据它原本的意思去理解么?
我为什么要问他去干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叫他老头子?
为什么?为什么?
楚执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乱做一团,事情记忆全搅在一起,不受控制的从哪里涌出来,把他的主权给夺取了。他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连带着思想的自由都不复存在了。
突然前方出现一抹光,楚执极力试图睁开眼睛,促使耷拉慵懒的眼皮蜷缩在一起,瞳孔最大限度的扩大,用以接受光照。
眼前的场景由浑浊变为清明,他恢复了视觉,小泉的画面被取代了,变回了木屋。楚执正半躺在竹椅上,对面的白宽衫仍搭在旧处,门口房檐上的风铃在跳唱,空气中弥漫着老头子的味道。
原来……刚刚的那些,是我的……梦。
想到这,他不经有些失落,老头子终究没有回来啊。
楚执自小和老头子就生活在这里,没有接触过外界,准确来说是楚执没有接触过外界,老头子先前在外面生活过一段时间,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此隐居了。
每天,楚执都在老头子的要求中,下盘围棋,泡个澡。原因嘛,老头子说围棋可以锻炼人的思维,泡澡可以锻造人的体魄。我这是为你好啊,楚执。
鬼哩,你信吗,楚执可不信,每天下棋,不管怎么样都是老头子赢,他再怎么努力,布局,脑推也无济于事。最后下完老头子神清气爽,嘲讽他说呦呦呦,这,哎怎么!又又又赢了,我好想输哇,可实力就摆在那里,我用水搅和差不多只剩水了,还是能赢。果然,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啊啊,哈哈哈。楚执因思考头晕脑胀暂且不提,被他这么一气,差点按捺不住抄棋盘扔向老头子的心,楚执因此万分确定,围棋到底不过是老头子欲虐菜的借口罢了。
泡澡共有两个步骤,做汤和泡,做汤还好些,就是一种暗蓝色涨裂呈枫叶状的药引很难寻,它们似乎要与楚执做对,要么藏匿在岩缝下要么就在氧气稀缺的山顶上,总之都生长在贫瘠料峭的地方,与一般植物天性相背。每天为它,楚执得翻山越岭涉江附岩,好几次刮伤了胳膊细腿。之后,还需佐以薄荷山泉等十几种药草,捣成粉加入泉中,目视到泉水由清澈变为污浊,这样,药汤才算完成。
而泡呢,有点折磨人,一开始,被浸泡的部分开始出现冰寒,渐渐的冰寒向体内渗进,直至心间脑部全仿佛冻结住了。而后自双脚开始发热,继而一寸寸漫向天灵盖。酷热与极寒的交界处甚是麻痛,如若遭到万千蚂蚁的噬咬,奇痒难当。如此需经历太阳由西斜到只剩火红的头皮可以看见,月亮也差不多升起的过程。要不是老头子会跟他吹吹牛皮,想象不叙述他在山外作为天才的经历,楚执根本撑不下来。
总的说泡澡还是有点用处的,虽然楚执身中的力气都被吸走了一样浑身酸软无力,但过后楚执思想清明,他也大概了解了外界。
算起来,楚执真和老头子生活了很久了,他个子从老头子的腰胯高到耳边,从沉迷于观察昆虫的走路,蝴蝶地飞舞,落叶的翻滚,转向了天地。慢慢的他喜欢独处,就坐在此山最高的石头上眺望远方,俯视似无有尽头的树木,直至其与天边消融处。仰视夕阳沉沉,白云滚滚,聆听柔风絮絮,万兽欢欢。他开始崇敬每一个浩大飘渺的东西,为他们命名,与他们交谈,并试图理解解释他们出现的原因。
他不再是一个小孩,一个每天无拘无束的小孩,他不会再去请求老头子讲述那奇幻瑰丽的山下世界,转而他会自己去想象,想象那里有着望不尽尽头的两排房屋,想着各种各样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旅人穿梭其间,想在那里有种区别于他之外的人,一种薄施脂粉,头发盘起来足以遮阳的女人,想象那里用一种名为钱的东西交换万物。
可老头子不见了,跟他相处许久的老头子不见了。
一开始,楚执以为老头子只是待寂寞了,想出去走走,过会儿就会回来。于是他照常坐在门前的小石桌上,并将白黑子摆盆在棋盘旁,在对面的空椅上摆了一杯茶。说真的那可真是楚执泡过最好的一次茶了,茶水不多不少,茶叶有疏不扬,茶香浑厚而绵长,可等到袅袅的白雾不见了,山鹃不啼了,知了起叫了,楚执屁股坐麻了,老头子还没来。但他还是满怀憧憬地做了两份饭,一份给自己,一份……第二天野鼠扒了。
有时处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毕竟从未有过一次老头子与他这么久过,而他离开时一点消息也没有留下,且又因周围都没变—一样的树、花、鸟、草。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轮回,一个摆脱不了以他为中心周始的轮回,可周围又是那么的真切,他可以清楚感受到米饭从食道游过时那种分明感,也能体会左胸心脏不休的律动。他可以清晰感知自己所处的任何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