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城王宫,宫人往来,秩序井然。
阿蛮回王宫,马车未下,直接驶入。她再有怒意,此时也未免有些情怯,马车行至宫道上,不过片刻,她便有些忍不住,到底掀开了车帘去看。
马车再入内,便有亲卫前来引路。
及至马车再不能前行,内殿入口处,秦中人领着两个小徒弟,颤颤巍巍迎了出来,远远瞧见小郡主下了马车,再细细看其打扮,一时间,眼眶发红,只跪地施礼道:“恭迎小郡主回宫。”
阿蛮此时,身上还穿着一身梁地侍卫服,更是做一身男装打扮。她下了马车,听到秦中人熟悉的声音,身子一时发僵,而后回过头去看。
不过一年多未见,秦中人竟显出老态。
她一时间,竟鼻子发酸,不过片刻,她压下情绪,示意他起身,轻声问他道:“阿兄可还好?”
秦中人在小徒弟扶持下,慢慢起了身,听闻小郡主发问,微微停顿,才低声应道:“王上自从前次怒急攻心,已卧病在床多日。平日里,俱都是魏太傅代王上处理朝中大小事务。”
阿蛮胸口一时憋闷,脸色亦有些发白,直接就要往钱褚寝殿去。
秦中人跟在其身侧,按了按眼角,缓了片刻,才低声开口道:“郡主,是否梳洗过后,再去面见王上?”
他思虑一概周全。
如今阿蛮这般模样,又是昼夜赶路,实在是形容狼狈。
阿蛮脚步立时微顿,朝着钱褚寝殿望了一眼,便直接转身朝着自己寝殿行去。
她一换方向,秦中人便紧随其后,早在得知小郡主回了西都城时,他就即刻命小郡主宫中侍女做好迎驾的准备。
如今,阿蛮往寝殿行去,不过行至半途,她寝殿内数十名侍女就迎了出来。一见到她,俱都红了眼眶,只施礼过后,便分列两侧,随侍其左右。
秦中人亲自将阿蛮送回寝殿,见其入了内,竟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好一会儿,才将胸口处涌出的复杂情绪强压下去,偏过头看身侧的小徒弟,低声问道:“可派人去通禀王上?”
小徒弟不敢迟疑,只急急的点头,低声道:“去了去了,小郡主一回宫,就按照您的吩咐,命宫人前去通禀。”
秦中人又沉默片刻,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徒弟见其如此,不免有些好奇,平日里,他掌管内殿,赏罚分明,不苟言笑,少有如此失态之时。不过微顿,小徒弟往前凑凑,大着胆子开口道:“师父,小郡主回宫,大家因何这般看重?”
秦中人回过神,偏过头,冷眼睨他,到底是低声提点道:“你去岁入宫,自不知小郡主如何受宠。”
这般说着,他眉目一时有些严肃起来,只再次低声开口道:“小郡主乃吴越掌上明珠,你且小心侍候着就是。”
小徒弟立时不敢多问,一双眼眸里只多了一些好奇。
秦中人在寝殿外等候,不过小半个时辰,阿蛮才缓缓从殿内行出。
寝殿内外宫人,视线不由得全都落在其身上,而后齐齐屏气凝神。
阿蛮一身郡主宫装,行走间,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秦中人先回过神,不敢再直视其面容,急急迎上前,低声道:“郡主,魏太傅刚刚派人来,请见郡主。”
阿蛮身子微顿,而后,脚步并未迟疑,直接便往钱褚寝殿行去,声音低低道:“去回太傅,我先去面见阿兄。”
秦中人立时应诺。
阿蛮一路往钱褚寝殿,越往后,步子便越发的慢,及至到了其寝殿门口,她一时竟有些无措起来,只站在原地不动。
秦中人见她如此,只行上前,低声开口道:“王上精神不济,一日里只清醒两三个时辰。”
阿蛮小脸立时发白,只偏过头看他,忍不住追问道:“如何就这般严重?”
她本就因回到西都城而觉心头阵阵发紧,如今更是只觉胸中难受,以至于,眼眶都发了红。
秦中人亦眼眶湿润,只小声的开口道:“自郡主嫁去梁地,王上便积郁于心,前次,怒急攻心,以至于旧疾复发,身体才大不如从前。如今,只是将养着。”
阿蛮呼吸一时发窒,好一会儿,才挺直了脊背,亲手推开了寝殿大门。
寝殿内,弥漫着浓浓的汤药味。
寝殿正中,床幔之后,钱褚静卧床榻上。
两名侍药宫人见小郡主进殿,纷纷跪拜施礼,阿蛮示意其起身,只压低声音开口道:“王上可曾清醒?”
但不过她话音刚刚落下,床幔之后,钱褚声音发哑的开口道:“钱阿蛮。”
他声音里,带着丝丝冷意。
殿中宫人听到王上似有怒意,急急再次跪地。
阿蛮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软声冲着宫人们吩咐道:“你们退下。”
宫人们不过迟疑片刻,便立即鱼贯而出。
寝殿门很快再次被关上。
阿蛮立于床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