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左手握燧石,右手握火镰,模样严肃,依照着他刚刚的动作,直接便用火镰去敲燧石。
李秀视线从她脸上,挪到她手上。她摆出的架势,倒是像模像样,但力道小,角度不对,连丝火花都没有打出。
他安静看她片刻,见她神色颇为懊恼,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个笑。
阿蛮抬眸,朝着他看过去,恰巧瞧见他尚未来得及掩去的笑意,不由得有些羞恼,小脸一板,也不学了,直接将手伸了过去。
她手心摊开,火镰和燧石静卧其中。
她意思是要还他。
李秀盯着她娇嫩的手心,却有片刻的心慌,一时间,脑中胡思乱想,竭力控制,他才压下那点不敬的念头,伸手过去,将东西拿了过来,然后直接给她示范。
阿蛮起初见他笑话自己,已然有些不想学了,但听他讲的认真,到底忍不住好奇,身子微微前倾,偏过头看他。
李秀语速放慢,要领诀窍皆都讲给她听。但很快,因着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便有些走神,手心都冒出了细汗。
他喉咙微动,将打火石重新递给了阿蛮,而后沉默着看她再次尝试。
阿蛮并未察觉他看自己,只按照他刚刚说的话,小心翼翼的学生火。
李秀凝视她片刻,才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干树枝,往火堆里填,冷不丁的就开口道:“想必王妃不知,吴越接连被斩杀两员大将。”
阿蛮身子一僵,猛地抬眸朝着他看过去,急急问道:“何时的战报?”
她先前不过才从萧誉那处,得知阿兄出兵吴地,意欲与吴地共抗梁地。
李秀望着面前干柴烈火,只觉口干舌燥,他压下这燥意,偏过头看她:“今晨的战报。”
他说着微顿,打量着她的神色,压低声音开口道:“我已请命,随周寅大人一同前往吴地。”
阿蛮尚未从吴越连折两员大将的战报中回过神,听他如此开口,缓了片刻,才声音发涩的开口问道:“你可知,吴越被斩杀的两员大将都是何人?”
她望着他,竟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李秀与她对视,声音冷静道:“裴建阁,梁地将士斩杀其于琼州。李兴羽,梁地将士斩杀其于卫西邑。二人皆尸骨无存。”
阿蛮发怔片刻,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裴建阁与太傅魏长功同龄,时常入宫,每每见到她便开怀大笑,言称将来小郡主长大,要为小郡主请个封号,便称护国郡主,又说护国郡主不好听,不如叫护国公主。
再之后,他见到她,便会给她带些宫外的小玩意,更是时常给她讲征战沙场的故事。
他如太傅魏长功,对她而言,如师如长。
李秀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见她神色发僵,不由得微有迟疑,以至于连下腭都紧绷。
阿蛮双眸紧闭,缓了片刻,才压下胸中陡然升起的悲痛之意,不过一瞬,她扔下手中打火石,忽而手臂一伸,将李秀腰间佩剑直接拔出,在他未曾来得及反应之前,站起身,手握长剑,直接抵向他的喉咙。
她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声音里难得的带了一丝狠意,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何为尸骨无存?”
李秀未曾料到她这般大的反应,竟直接对着自己拔剑相向,身体一时都有些发僵了,只一动不动,神色冷静的开口回她道:“曝尸荒野,任野兽分而食之。”
尸骨无存,葬身兽腹。
他说的有些含糊。
阿蛮却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她紧握手中长剑,几乎都咬牙了。
李秀一声不吭,任由她将剑尖对准自己,只抬眸,沉默的望着她。
阿蛮盯着他,声音都开始发颤,语气艰难道:“梁地,何至于此!”
她胸中生出的怒火,让她恨不能亲手为吴越将士报仇。
李秀凝视着她,低声开口道:“王妃可是忘记了,梁地河东王屠神之名。”
阿蛮脊背发寒,身子僵硬片刻,忽而将手中长剑掷于地上,转而一言不发的就往山洞外走。
她胸口憋闷难受,不欲再与他同处。
李秀见她如此,几乎是连思考都没有,立刻起身,三两步追上她,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拧眉问道:“王妃这是要去哪?”
如今已是深夜,更何况,山中猛兽出没,她娇娇弱弱,现在出去,不过是给猛兽当口粮。
阿蛮被他拽住,脚步一停,冷着脸看向他,声音清晰的开口道:“松手。”
她语气已然发冷。
李秀并不松手,只低头看她,眸中带着审视,低声问道:“王妃是迁怒于我?”
阿蛮并不言语,只抬头,倔倔的看向他。
光线昏暗。
李秀距离她如此近,这才看到她眼眶都发了红,睫毛湿漉漉。
阿蛮知自己不该如此,但无法控制胸中怒意,以至于身子都在微微颤动。
李秀见她不说话,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不由分说的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拽,低头逼视着她,声音发哑的开口道:“回答我,你是不是迁怒于我?”
他连敬称都不用了。
不过一瞬,阿蛮便有被冒犯的不悦之感,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