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地与蜀地之间,自来就有宿怨,十年间,多有争端摩擦。
不过就在去岁,萧誉还亲自带兵灭了蜀地的金州。
蜀地将士早就对梁地,尤其是河东王恨之入骨。便是没有此次幽州会盟的意外,两国之间必将有一场大战。
周寅一时被堵住,竟语塞起来,他本是着急忙慌,胸腔都有些急的冒了火,可如今,却被萧誉三言两语堵了回去。
他拧着眉,语气强硬的开口道:“王爷可知事态之严重,吾等将诸国使臣扣留于幽州城,本是封锁消息,无人能知,如此便不会引发诸国出兵攻伐。可如今,蜀地大司马万俟崇逃回蜀地,届时,消息传出,我梁地名声扫地,诸国联合来攻,吾等又如何应付!”
周寅说话间,胡子都气的微微抖动。
萧誉面无表情,不过脚步微顿,很快就又大步朝着议事堂方向走。
周寅心中不安,见王爷不说话,整张脸都要团起来了,只严肃着,亦步亦趋的跟在萧誉身后,开口劝说道:“此等关键时刻,王爷怎可疏忽了事,一旦万俟崇逃回蜀地,他振臂一呼,吾梁地危矣!”
萧誉步伐不停,连带着,声音的语调都未见起伏,直接冲着他开口道:“那依先生所见,该如何处理?”
他问的极其冷静。
周寅却被他问的一愣,他刚刚只觉此事不妥。此时,竟一时说不出解决办法。
万俟崇已经逃了小半夜,他们轻车简行,恐怕早就远在百里之外。
周寅迟疑片刻,才打量着萧誉神色,斟酌着开口道:“王爷竟不打算派人去追。”
议事堂内,安静如斯。
萧誉入内,往案几后一坐,顿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周寅,眉梢微挑,回他道:“先生之意,是将万俟崇追回?”
他神情平静,并未因万俟崇逃走而显得恼怒。
周寅站在案几前三步远,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心中一时竟有些犯嘀咕,思虑片刻,才沉吟道:“王爷是早就料到万俟崇会逃?”
萧誉手指在案几上轻敲,视线落在周寅面上,好半晌,才语速慢慢的问他道:“先生觉得,我梁地可有能力,灭蜀地,伐楚国,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
他问话的时候,眼眸发亮,隐有威压。
周寅本是因万俟崇之事而觉焦急,如今听王爷这般开口,胸中不由得也生出些豪迈之情,腰板都挺直了一些,捋了捋胡须道:“自然,若说当今天下,能有此能力称霸的,非我梁地莫属!”
萧誉嘴角上扬,但很快,他掩过眸底暗色,继续开口道:“吴地在郭将军身上发现作战书,便是有心之人,想要借助吴地之人,来让我梁地引发众怒,以便到时候让诸国联合攻伐梁地。”
周寅皱着眉点头,这事儿,他知道的倒是清楚,很快,他便问道:“是有人陷害我梁地,要将我梁地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萧誉神色未变,几乎是面无表情了,只定定看着周寅,忽而开口问他道:“先生,也觉得这是有人陷害?”
他话问的直白。
周寅本还正在义愤填膺,气愤愤的厉害,冷不丁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只愣愣的看向他,甚而,就连身子都微微前倾,好半晌,声音有些发颤的开口道:“王爷的意思是说,难不成,在吴地发现的郭将军身上的作战书,竟是真的?”
他说完这话,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皮都狠狠地跳了两下。
萧誉并未答话,只是因为听到他提到“郭将军”三个字,脸色才有些微的动容。
周寅见王爷不回答自己,不由得拧眉深思,但一时半会儿竟想不明白,好半晌,他才再次抬眸看向萧誉,声音含糊的问道:“这不是一场误会?”
他前些时日,绞尽脑汁,在想,究竟是楚地,还是蜀地,使出这般手段,来陷害梁地。
如今,冷不丁有了此事为真的这种猜测,便有些受不住。
萧誉并未直面应他,只沉声开口道:“先生该知,我素有逐鹿中原之心。”
周寅回过神,耳边听到王爷如此说,很快就将胸中那微妙的感觉压了下去。他望着萧誉,眼眸亦然发亮,沉声道:“王爷胸怀大志,臣下自然知晓。”
萧誉一双眼眸,紧紧注视着他,而后,身子往后一靠,身姿放松,好一会儿,才语速缓缓的开口道:“先生何必纠结于作战书的真假,既有人将我问鼎中原之心昭告天下,何不趁此机会,让天下人知,梁地确有称霸之心。”
周寅身体僵住,说不出话来了。
他愣愣望着面前意气风发的萧誉,只觉的,此时自己竟是真的老了。不然怎么会如此缩手缩脚,只因区区小事便惊慌失措。
很快,他便有些挫败之感。
萧誉见他意志低沉,整个人都如同没了精神,微微一顿,而后才再次开口道:“先生可知,我何时有了称霸之心?”
周寅这才回过神,迟疑的望向了他。
萧誉眉梢微挑,语速慢慢道:“少年时,先生拿了一份疆域图到我面前,当是时,先生意气飞扬,指点江山。我为先生风采所倾倒,又见江山辽阔,才起称霸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