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此话,神色凝重,无半丝敷衍之意。
萧誉凝视他片刻,手指微动,好半晌,语气颇重的重复道:“杀万俟崇,以绝后患,小王叔,当真如此想?”
萧衍听出他话中意有所指,只抬眸看着他,慢慢开口道:“原是如此,你疑心我与蜀地大司马有所往来?”
驿舍内,灯火通明,巡逻卫队齐整的脚步声时而路过。
萧衍自少年时便惊才绝艳,更被天下词家推为独步。心思玲珑,非常人能及。
不过萧誉一句话,他便立刻明白过来。
当下,他语气加重,一字一句的继续开口道:“何故如此疑我?梁地乃我萧氏国土,草木有本心,你是疑我与万俟崇共谋梁地?荒唐!”
萧誉视线审视般看着他,不过片刻,忽而起身,低头看他,沉声道:“非我疑你,而是你本就可疑。”
自来推崇孔孟之道的人,却忽而毫无预兆的疾行至封丘邑要拜张仪为师。起先,他并不知晓萧衍要拜师的老翁便是张仪,直至后来,周寅前去封丘邑,言称要寻张仪为梁地效力,几番周折,才知,他们所寻之人便是萧衍要拜师之老翁。
萧衍拧眉不语。
萧誉手落在腰间佩剑,拇指轻轻摩挲剑柄之处,凝视着他,冷声开口道:“你一概主张仁政,更认为,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可如今,不仅偏向于纵横之道,更在幽州会盟之际,来此易起动乱之地。”
种种皆是反常。
他不得不疑。
萧衍静静望着他,刚刚蹙起的眉心渐渐舒展,不过停顿片刻,他淡声回道:“既如此,你想疑,便疑。”
干脆利落,也无辩驳。
萧誉已然有些怒意了,但很快,他将怒意压下,再次看他一眼,转身出了书房,往孟宇房间走去。
孟宇已经大好,能够下床榻,来回走动了。
薛军医依旧守在孟宇卧房中,几乎与他同吃同睡了。
不过将将巳时,孟宇正坐在床榻边,垂眸擦拭手中大刀,他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另一侧,薛军医手捧一本医书,嘴里正念念有词。
他擅解毒,酷爱专研毒术。近些时日,他与孟宇倒是熟悉了许多,读着医书正起劲,他忽然抬起头,冷不丁的开口道:“你若当日中了毒,也不知我还救不救得活。”
他说着,脸上露出兴味,将手中医书往案几上一扣,拖拉着椅子便往床榻边去,见孟宇不理自己,不由得轻声哼哼道:“我倒不是盼着你中毒,你莫多想。”
孟宇停下手里动作,抬眸朝着他看过去,这几日时时刻刻见他,知他脾性,瞧着他又要来拽着自己探讨医理,不禁头大起来,将手中大刀插入刀鞘,随手往旁边一扔,很快扶着额头,佯装难受道:“我伤口竟一时有些疼,还需好生休息。”
这般说着,他便要趴下去。
薛军医冷眼看他,好半晌,再次轻声哼哼道:“孟将军怕是记差了,您的伤口可是在背后。”
他说着,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孟宇扶着额头的手上,不满的继续嘀咕道:“孟将军的手,可是扶错了地方?”
孟宇倒是不见尴尬,只从善如流的将手放下,照样要趴下去。
他正要开口,门外,萧誉大步走了进来。
薛军医立时起了身,对其行礼。
孟宇也不趴了,动作轻便的从床榻上跳了下来,端的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冲着萧誉行礼后,直接开口道:“王爷,臣下伤势大好,可不用再卧床静养。”
他觉着自己筋骨都要养酥了,要是再养下去,怕不是要连刀都提不动了。
当日他在百里山受伤,确实命在旦夕,但好在身强体壮,硬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又因王爷不计成本的要将他伤养好,诸如鹿茸之类的补品一股脑的全炖给他喝。
现下,他只觉自己身子都较之受伤前更重了。
连带着,薛军医也时不时的喝些他喝不下的补品,更是胖了些许。
萧誉拧眉看他,知他意思,但并未允诺,只沉声开口道:“伤口不疼了?”
孟宇听他如此问,以为要放自己出屋,不由得面上一喜,急急开口道:“伤口已然愈合,早就不疼了。”
但即便是有些许的疼痛,也是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可他话音刚刚落下。
一旁,正好整以暇听着的薛军医,眼梢看了过来,撇了撇嘴,声音不高不低的嘀咕道:“这命可是我拼死拼活的捡回来的,孟将军可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候出了事,旁人可不会说你命不好,只会说我医术不行,还当我竟连区区箭伤都治不好。”
他说着,视线落在孟宇脸上,一时故意露出些担忧的神情来,轻咳了一声,关怀道:“孟将军适才不是还说身体不适?现下,见到王爷,可不能为了强撑而昧着良心说胡话。”
孟宇脸色一时发青,又一时发红了,只被他气的够呛,抬眸,凶巴巴的盯着他。
知道他这是报复自己刚刚不理他。
萧誉见孟宇脸色果真不好看,不由得冷下脸来,斥他道:“还不快回床榻上,好生躺着。”
孟宇本欲为自己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