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四下无人,静寂无声。
她不出声,自己忍着肩上的疼痛,撑着身子下了床榻,随手拿起一旁的衣衫,披在身上就往卧房外走。
幽州城郡守府,规矩颇为森严,没有主人召唤,仆人轻易不敢发声,整个府内都沉寂至极。
在阿蛮卧房门口,值守的两名仆妇,冷不丁见卧房门被打开,立刻齐齐跪地行礼。
阿蛮见门口有人,身子微顿,淡声吩咐道:“我要沐浴。”
她昨夜里疼得厉害,身上冷汗一阵阵的出,现在身上粘腻得很。
两名仆妇先彼此对视一眼,而后再次齐齐应声。
等阿蛮重新入了卧房,一名仆妇即刻命人去烧热水,将浴桶直接抬来卧房。
另一名仆妇则动作迅速去禀告郡守府管事。
河东王妃昨夜被刺一事,郡守府内仆人们皆有所耳闻,更隐隐约约知道,孙郡守就是因为王妃,而被王爷狠狠责罚了二十杖。若是常人,那二十杖下来,足以要一个人的命了。
由此可见,河东王对王妃是何等的在意。
他们更是丝毫不敢怠慢这位娇滴滴的小王妃。
郡守府管事得知王妃醒来,急匆匆带了府医亲往。
孙郡守临走前,已经郑重交代过他,丝毫不可慢待河东王妃,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阿蛮坐回床榻上,心中难安,只恨自己现在不能跟在萧誉身边。
她神色颓颓,颇有些走神。
洗澡水很快就被抬来,仆妇细心,知王妃受了伤,怕碰触到伤口,特地寻了两名年轻的小侍女前来,为王妃擦身。
阿蛮自来习惯于被竹香服侍,本不欲用这两小侍女,但自己着实不便,便忍着不适,任由两名小侍女给自己擦身。
梳洗完毕,身上黏腻感退去。
等候在外的府医才进了卧房,重新为阿蛮清洗伤口,再次上药。
等一切处理妥当,郡守府管事恭敬立在卧房门外,言称王爷与郡守皆去往会盟,若王妃有需,可尽管吩咐。
阿蛮忍着肩上疼痛,思虑片刻,命他备好车马,她要前去寻河东王。
管事的微微发怔,而后迟疑着应下。
阿蛮行往会盟之地时,肩上伤口因动作幅度大,而隐隐有迸裂之感。
虽则休养一夜,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可到底,她自来就身娇体弱,少有这般受伤的时候。很快就有些撑不住,伤口处疼得她有些受不住,额上冒出薄薄细汗。
幽州会盟,前十日,以武会友,后五日,关门议事。
会武之地,在幽州城外二十里地处。
马车刚刚出幽州城门,远远就能看见,一路之上旌旗飘扬。
再靠近一些,便能听到比武场上,将士们呼呵镇野。
阿蛮掀开车帘往外看,瞧见这阵仗,小脸慢慢地板起。
郡守府的马车,一路通行至内场。
护送阿蛮来此的一队亲卫,并不敢随意让阿蛮闯入,生怕再发生昨夜里误伤的事,是以,只派一人迅速往孙郡守那里通传,剩下的人全部留守。
马车一路颠簸,阿蛮在车内,隐约觉得身体不适,如今车子停下,她一动不敢动,闭目养神。
亲卫传话至看台上的孙尚河,孙尚河受了二十杖,如今坐在这里主持会武,也不过是强撑,他听到河东王妃前来,正在内场等候,脸色不由得就难看起来。
生怕她又出了事情,而连累他们无辜受罚。
稍一思虑,他挥手命亲卫退下,自己起身,行至萧誉身前,俯身开口道:“王爷,王妃寻来比武场了。”
此处比武场,看台呈扇形设计,萧誉坐于正首之位,其余诸侯分坐两侧,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一举一动皆受瞩目。
诸国使臣,或明或暗的,都在打量于他。
尤其是昨夜,幽州城驻军一夜间倾巢出动,天明之前,又集体回营地之事,惹得他们彻夜难眠,导致他们今日里来会武场,全都眼眶发黑。
就在这明明暗暗的打量揣测中,萧誉忽然放下手中茶杯,皱着眉起身,大步下了看台。
诸国使臣,一时间,全都茫然不知所措,急急想要派人跟上,又愣是憋了回去。
放眼望去,个个皆都是正襟危坐,面皮上正经得不得了。
萧誉被亲卫引着,到了看台后方的地方。一走过去,一眼就看到阿蛮的马车,孤零零被郡守府亲卫环绕。
他大步走过去,冷着张脸,动作利落地上车。
这比武场,虽然距离幽州城并不太远,但到底还是有些距离,一路马车行来,定不好受。
他本想冷着脸上车,好生教训一番阿蛮,但真的上去,立刻就凶不起来了。
阿蛮身子歪歪靠在车壁上,双眸紧闭,一张小脸惨白,额上细细冒着细细的汗,整个人都虚弱至极。
萧誉坐到她身前,伸手搭上她的额头,而后,脸色都变了,她昨夜里没有发热,如今倒是发起热来了。
阿蛮察觉到他上车了,睁开眼看他,可怜兮兮唤他道:“夫君。”
她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将自己手塞进他的手里,见他面色难看,不由得委屈道:“夫君不欢喜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