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宇惯爱杯中物,每每便会来衙署,寻王爷一醉方休。
萧誉见他进来,脚步微顿,而后拧眉,他午宴过后,就再未见到阿蛮,隐忍半天,好不容易熬到入夜,已然有些归心似箭。
先有陈树哭诉,后有孟宇带酒。
孟宇踏进厅堂,先瞧见地上陈树,又看清他脸上三道血痕,不由得一愣,而后大笑出声。
陈树朝着他看过去,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了身。
萧誉不理他俩之间机锋,看一眼孟宇手中的酒,略微迟疑,沉声开口道:“吴越侍从送来的,你可认识?”
孟宇赶紧止住笑,点了点头,上前将酒干脆放到矮榻前的案几上,一边开口道:“今日午宴时,我见过那人,极是面熟。”
陈树本想来衙署,让王爷管一管家中悍妇,如今被这么一打岔,又被孟宇这厮好生嘲笑了一番,气不打一出来,扭头就要走。
孟宇眼疾手快,将人给拦住,眼神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见他头发凌乱,神色颓颓,眼角带泪,极力忍着笑,正色道:“陈侍郎何苦再回家去!你现如今回府,岂不是更涨嫂夫人气焰,下次怕不是就不止这三道指甲印了。”
陈树脚步微顿,深觉有理,扭头看他。
孟宇见自己将他说动,走上前拍了拍他肩,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开口道:“陈侍郎何不反抗一番?今晚彻夜不归,看她能如何。”
陈树脸上犹豫,颇为狐疑地看向他,哼声道:“你怕不是在害我?”
他说着,斜眼睨他,又不满道:“前次便是与你喝酒,回府便又被好一阵唠叨。”
孟宇脸上一本正经,指了指案几上的两坛好酒,不紧不慢开口道:“陈侍郎且听我的就是。恰好吴越派人给王爷送来私藏,连今日午宴,都没拿出来给王上,你就不想试试?再说,我这是让你重振夫纲,好叫家中妇人知道你的厉害,岂有害你的道理?”
萧誉抬眸看向孟宇,微微挑眉,平日里倒是并未瞧出他还有这胡诌的能耐。
他不欲与他们撕扯,亦指了指那两坛酒,极是大方道:“我不贪此物,你们可畅饮。”
他说着,便要走。
孟宇等人,与王爷共上疆场,同生共死,私下里,并不讲究,只将他拦住,嘿嘿笑道:“石山那厮被拘在家中等着娶亲,前次,我去他府中看他,见他实在可怜,不如我们去寻他出来,陪他一醉方休?料想,我们齐去,他母亲碍于面子,不会不放人。”
陈树又再次睨他一眼,并不说话,而是缓缓将视线移到王爷身上。
萧誉果然停下脚步,神色不明。
夜半,阿蛮睡得正香,门外忽有仆妇来报,言称王爷醉酒,命人通传回府,让王妃去接。
阿蛮迷迷糊糊,听得分明,却不想理,一翻身又沉沉睡去。
萧誉喝的大醉,久等阿蛮不至,心中不禁焦躁,再次命人回府通传。
仆妇胆战心惊,在卧房门口徘徊,小心将王妃唤醒。
阿蛮被扰,再也睡不着,一时清醒,拥被起身,询问过后,知不过才寅时初,心中颇为气恼,缓了片刻,板着一张小脸起了身。
他们吃酒倒是并未在衙署,找了家在东市的酒坊。酒坊开了有些年头,酒旗在夜风中飘飘摇摇。
马车被引着到了这家酒坊前,阿蛮在车中又有些昏昏欲睡,车一停,她立时清醒过来,掀起车帘朝外看去。
酒坊上悬挂“杜康阁”三字,取“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之意。
阿蛮放下车帘,扶着仆妇手臂下了车。
杜康阁共三层,阿蛮被引着上了三楼,然后又被引着进了一雅间。
房间内,萧誉坐于正位,孟宇与石山抱着酒坛坐在另一侧,两人勾肩搭背,陈树偏安一角,亦抱着酒坛子喝得酩酊大醉。
阿蛮站在门口,闻着扑面而来的酒气,颇为嫌弃,并不想进去了。
她就站在原地,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而后落在了萧誉身上。
他已然抬起头看向了她,起先微有发怔,而后,目光渐渐灼灼。
阿蛮小脸板着,见他不动,她踟蹰片刻,到底走了进去。
石山与孟宇正喝得迷糊,两人一时探讨家中母亲,一时又探讨起成亲事宜。
石山好不容易从府中出来,只觉有满腹苦楚要说。对着孟宇大倒苦水,心酸开口:“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见了那姑娘一面,她小小一个,怯弱可怜,刚刚见我,竟被我吓哭!我逼问她,为何要哭,她被逼之下,才告诉我,因我虎背熊腰,将她吓哭!”
他说着,仰脖灌了一口酒。
但一口酒还没喝完,他就发现了王妃。王妃正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当下,他被吓得酒醒了一半。
孟宇正半酣,听石山倒的苦水,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这会儿只轻声哼哼道:“女子大多如此,胆小的可怜,兄弟不必在意!”
房间内,地面上,桌面上,全都是喝空的酒坛子。
真的走进来了,才能闻见味道有多么的重。
阿蛮目不斜视,并不看他们,直接行至萧誉身前。
萧誉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此时见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