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羌一脉世居在梁地西南方,以牧羊而活。
羌族自古便与中原联系密切,更有“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之说。甚至于,羌族还一度建立起义渠国,与中原诸国分庭抗礼。
只是后来,梁地及蜀地等国迅速崛起,国力日渐昌盛,才逼得羌族人不断迁徙,后来只能偏安一隅。
如今,羌族竟有隐隐复出之状。
频繁骚扰梁地边境,其意图便如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衙署内,厅堂中,火盆内的炭火已然不热,亲卫并不敢在武昌王和河东王同时都在时,进去添火,只好守在门外,随时听候使唤。
屋内安静如斯,两个男人,一站一坐。
阿蛮被裹在大氅里,一动不敢动,但他们许久不出声,她便有些不解。
大氅厚实,她很快便出了一身汗。
萧誉察觉到她在动,蹙着眉,很是不客气的将大氅又紧了紧。
阿蛮本就生了气,被毫无理由的那般粗鲁对待,现在又被裹住,她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武昌王的声音传了过来:“昔日,梁地曾与羌族约法三章,若允羌族在西南境自由放牧,羌族便不会再多生事端,也不会再进犯中原。”
武昌王萧衍之名,即便阿蛮当初未嫁时,远在吴越,也是听过的。他惊才绝艳之名,更是广为流传。
如今,他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三步地之外。
阿蛮屏气凝神,静心听他讲话。他说话声音温润悦耳,并不像萧誉。
萧誉本是端坐,现下听到萧衍之言,不禁面露讥嘲之意,长腿随意往前伸去,抬眸看着他,冷笑开口:“小王叔的意思,羌族来犯,还是我梁地犯错在先?”
萧衍并不理会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干脆隔着案几,坐于他面前。
他坐的位置,正是刚刚阿蛮坐的位置,萧誉盯着他看,神色不由得古怪。
萧衍却并未察觉,抬眸望了眼他挂于墙上的疆域图,声音温淡:“羌族族长去年病殁,只余一个女儿,名禾渺。羌族本面临四分五裂之局面,禾渺一人,孤掌难鸣。只能一边为父下葬,一边应对族群欺压。本就是心力交瘁,梁地却有一队兵马,趁着禾渺为父下葬,突然侵袭了羌族。”
萧衍说着,看向萧誉,语调并不见起伏:“羌族并未料到会有人来袭,并未留守人马在腹地。等禾渺匆匆赶回,只见到母亲横死的尸体。”
他简单说完,视线从萧誉身上,不由得落到他身后那个被大氅裹着的女人身上。
阿蛮也在细听,此时,不禁有些微微怔忪。
若果真如此,那羌族忍了许久,如今陈兵在梁地边境,倒也说得过去。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更何况,是在那样艰难的境地。
萧誉脸色并不好看,声音冷硬:“你是说,我梁地兵马先行毁约,突袭了羌族,才导致此番,羌族携恨报复?”
羌族本就弱小,如今陈兵五万在梁地边境,着实是举全族之力。
萧衍看着他:“你不知?”
萧誉当然不知,他自从灭了南平和西戎,一心只想南下,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这样一个小小的游牧民族。
阿蛮回过神,已然被大氅捂着,有些许的透不过气。
她暗自想着,他们二人商谈要事,如此认真,定不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是以,她便一点一点的动着身体,试图将脸露出。
但她并不知道,几乎是她一动,萧衍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萧誉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了,神色变得阴沉起来:“小王叔,莫非不知何为避嫌?”
萧誉耳力极好,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萧衍靠近,动作极其迅速的扯过旁边架子上挂着的黑色大氅,将阿蛮就势裹了起来。
阿蛮被大氅严严实实的裹住,半张小脸都藏进了里头,险些不能呼吸。
但如此时刻,她衣衫不整,又不能真让自己衣不蔽体的见客,只好狠狠瞪了萧誉一眼,忍气吞声。
萧衍推门而入,径直往案几那走去。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萧誉身上朝服略显凌乱,呼吸也明显不对,脸上神情阴沉至极。
视线再往后,萧衍的脚步便彻底停下了。
他分明看到,萧誉身后,那里用大氅裹着一个身姿纤细的女人,大约是背对着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便只能看到女人的一头乌发。
而他的侄儿萧誉,此时手中正捏着女人的一缕乌发把玩。
萧誉并未有被人窥破好事的难堪,相反,他面露不耐,抬眸看向了面前的萧衍。
守卫本不欲再进去见王爷,王爷现在明显情绪郁郁,保不准就要迁怒于他,可王妃这般,倒叫他不好拒绝。
他长吸一口气,又跑了回去。
案几后,萧誉听到守卫传来的话,冷笑一声,心中郁气不解。她与那小郎将倒是言笑晏晏,而如今,又跑来找自己,所谓何事,不言而明。
白日里,府中管事来报,道昨日吴越送来家信给王妃。
他这才想起,她夜里未上榻睡,精神萎靡,今晨又为何在见到他时,情绪有异。
想到这里,萧誉手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