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手一挥:“刑事案件走啥程序,泄露风声咋办?固建重工就不要考虑了,以后要抓的人多着呢!”
听得心惊肉跳,谷志伟不敢多说。
方晟又转向梁小郑,和蔼地问:“案子查到这一步,小郑对大致脉络该有数了吧?”
“报告方书计,专案组一致认为这是集团高层出面运作,省个别领导及相关部门划拨专项名额,金兆明等人打通关节合谋做的窝案,这是有组织、成规模的窝案!”
梁小郑愤慨地说。
“唔,查案要比开拉面店辛苦吧?”不知为何方晟突然转了话题。
“拉面……”梁小郑腼腆道,“向方书计报告,店已经转让了。”
“哦……”
方晟拉长声调应道。
谷志伟何等机灵,立即站起身笑道:“小郑把近期专案组调查情况详细向方书计汇报,我先过去部署抓捕盖标的行动。”
这就叫善于察言观色、会说话的领导干部。
方晟明明在问顶包案却转到拉面店,显然想单独与梁小郑说些什么;谷志伟及时回避并且叫梁小郑“详细汇报”,四个字“拖”得好!
有这句话作掩护,梁小郑回专案组不必再向谷志伟交待与方晟的谈话内容,谷志伟也没必要“再关心”。
而且就算谷志伟离开后方晟聊的还是拉面店,领导干什么都是谈工作,不叫闲聊,如果谷志伟说“小郑陪方书计多聊会儿”,那就犯原则错误了。
所以混体制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难,难就难在各种预想不到的细节,处理好了如鱼得水,处理不好处处被记小本本总有算总账的时候。
比如上下电梯要请领导先行,倒茶斟酒要从领导开始,总结成绩要反复强调领导英明决策,犯了错误是因为没能坚决贯彻领导指示。
等谷志伟离开,方晟示意梁小郑把门关上,还是一脸微笑道:
“抓捕金宽,小郑同志立了大功;专案组调查小郑同志也从零学起非常努力,这些进步和成绩领导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近期考虑把你调到市局充实警督方面力量,也是更好的锻炼,你看怎么样啊?”
霎时热血冲到脑门,梁小郑激动地站起身大声道:“感谢方书计照顾培养,有幸碰到方书计真是我梁小郑一生的……”
方晟示意他坐下,隔了会儿道:“但是,可能你也感觉到了,顶包案调查其实已陷入僵局,面临查不下去的局面。”
没想到申委常委、书计居然说出这种话!
梁小郑瞠目结舌,震惊而失望地说:“您上次说……说……”
“我说请示申委,可如果源头就出自申委呢?专案组不是已经查到伏德康打过招呼吗,作为申委秘书长无权划拨公务员编制的,肯定还有其他领导陷得更深!换你做申委主要领导,是得罪一个或几个班子成员、落得领导不力的罪名,还是得罪拉面店老板?”
直白而尖锐,深深刺痛了梁小郑的心,在混乱中挣扎到窒息,他艰难地说:
“我……我懂了,方书计,如果这样我……我宁可还去开拉面店也不昧着自己的良心,我不能……不能对不起跟我同一批考取的那些人,尽管素不相识,尽管那位张掩至今还没联系上!因为一碗拉面只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太可笑了,我不接受!”
方晟道:“很好,你的棱角和锐气还没被体制磨平,很好!我要纠正一个说法,那就是公道的取得历来有很多偶然性,但偶然性当中又有必然性,做错了事总会留下各种破绽,总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我不去吃拉面,顶包案也不会永远湮没于尘世,明白吗?”
“方书计,我……可能要辜负你的期望,”梁小郑依旧很执著,“如果这就是我向往的体制,还不如靠辛勤和汗水挣钱,那样是有点卑微但我心安理得,我不想成为黑暗中的一份子。”
“又是一个怒而挂冠的陶渊明,”方晟长身而起,缓缓在办公室里踱步,感慨道,“按你的说法任由金宽、尤葛顶包坐在你们的位置上,隔三岔五跑到拉面店讽刺挖苦,那样就叫做心安理得,对吗?”
梁小郑愣住:“不……不是一个逻辑吧?方书计,我是说自己无能为力改变什么,但也不想同流合污。”
“你不是做过努力吗?”
“四处举报投诉,请新闻界朋友施加压力?没用啊,每个环节都被金兆明那帮人打点好了,何况我没有证据。”
方晟深沉地看着他:“那现在呢?”
又愣住!
梁小郑吃吃问道:“现……现在什么?”
“作为专案组成员该有的证据你都有,你还是直接受害者,为何轻易放弃?”
“您不是说……申委……”
“哪里能决定查申委?”方晟问道,“你已经做好重开拉面店的准备了,何妨奋力一搏?”曲曲折折说到这里,梁小郑终于听懂方晟的暗示:原山捂盖子,到京都钟纪委告状!
内心狂震。
翻江倒海想了足足三分钟,梁小郑一咬牙道:“我是豁出去了,可钟纪委那边……我大概连门都看不到……”
“给你两个号码,到时会有人接应,”方晟微笑道,“回去找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