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中衙署最大的房间里,袁立坐在椅子上吃着甜心,凝视着窗外的星空。
在离他脚尖不到三步的地方,袁修就这么直挺挺的平躺在地上,长发朝周围散开着,像是从地里浮现出来的树根。
房里点的灯多,挺亮,袁修闭着眼睛,不知是睡觉还是小寐。
“皇兄,都到这季节了,地上凉,你起来吧。”袁立往嘴里送了口甜心,面无表情,机械化的说道。
袁修默不作声。
袁立又道:“你这样作践自己没意义,现在文家叔侄根本不会在乎你的感受。”
“哼……”
袁修这才说道:“你我弟兄,一个一字并肩王,一个大靖皇帝,竟沦落到这种境地,别说站起来,就连睁眼朕都觉得羞愧。”
袁立依然盯着窗外,淡淡地说道:“打又打不过赵欢父子,逃又逃不出文泰叔侄的魔爪,我们还能活着就不错了。”
“朕料到了,朕早就料到了……”
袁修使劲的挥动着手臂,喊道:“赵欢迟早会反,文泰迟早会反,朕防着他们是对的!朕早料到了!”
“是你!”
袁修突然睁开眼睛,指向袁立说道:“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朕把大好的局面交给你,你却看不住他们!”
袁立叹了一声,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
袁修的神情变得忧愁起来,道:“若在中枢台领事的不是你,而是皇姐……就算有十个赵欢十个文泰都不怕!”
袁立朝袁修看去,惭愧道:“是皇弟无能了。”
“你当然无能!”袁修陡然一下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文护披甲挎刀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说道:“陛下这是小看信王了。信王并非无能,他掌管不好中枢台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他惦记你的位子。这人嘛,一旦有了贪恋,就只顾得上自己的利益了,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你说是吗,信王殿下?”文护对袁立桀桀笑道。
袁修厌恶的看了文护一眼,大手一挥,喝道:“朕教训弟弟,有你插话的份吗?”
“嘿,是臣多嘴了。”
文护假模假样的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对袁修躬身道:“臣来和陛下汇报一件事,说完就走。”
闻言,袁修站起身,在主位上坐下。
以往在靖宫的时候,他要嘛半躺在龙椅上,要嘛直接坐在龙案上,从来都是坐没坐相,现在到了宫外,竟还正襟危坐起来。
文护不由在心中感叹,真是有权威的时候你不在乎,现在成傀儡了倒是怀念起权威了。
“有什么事,说。”
该给的客气给了后,文护的语气变得倨傲起来,仿佛在下达命令一般,说道:“据情报得知,赵欢调派冯景和大量兵马去了云荆,应该是要防止南周军在这个时候趁势北上。如此一来,他们在西边的防御就薄弱了很多。为了能让陛下早日回到长绥,希望陛下能鼓舞三军,命他们一鼓作气杀回长绥。”
袁修眼睛一亮,疑问道:“你是说,赵欢并没有巩固西边的防御,而是派兵去了云荆?”
“正是!赵欢定是以为我们不会东进了,因此而大意。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文护点点头。
袁修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种时候,赵欢把防守重点放在云荆郡,他做得对哇!”
文护心里‘咯噔’一下。
我当然知道从大靖的大局来说,赵欢当然做得对。
但你啥意思?
你一个往日只知道纵情享乐、猜忌臣子的狗皇帝,突然间变明君了?
这不扯吗?!
袁修道:“绥东原地一战,长绥城一战,赵欢和王刃统率的部队皆元气大伤。赵欢知道,他的部队有多疲惫,你们的部队就只会更疲惫,这个时候,不防着你们是对的。那后面杀进来的冯景部,才是现在战斗力最强的,赵欢敢把他们派去云荆,可见他心胸之广阔,他的心里装的是朕的大靖,装的是大靖的百姓!”
文护道:“陛下,现在不是歌颂对手的时候,只要你鼓舞三军,一声令下,长绥将再次回到你手中,你也能继续回到靖宫享福!”
“要打你们就打,现在还有朕说话的份吗?”
袁修瞥了文护一眼,道:“为何非要朕鼓舞……”
“哦朕知道了!”
袁修突然站起来,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道:“朕只想到了两军的将士都已疲惫,竟忘了军心和士气的问题。和赵欢那边比起来,咱们这边的将士情况更不堪吧?”
“节节败退,战士们被打怕了。”
“赵欢打的清君侧的名头,朕虽然和你们在一起,但战士们会怀疑朕或许是被你们挟持了。”
“若真是如此,继续给你们卖命算什么?”
“反贼?”
袁修抖抖衣袖,指着文护说道:“让朕去鼓舞三军,让朕下令发兵长绥,是为了帮你们把将士们给组织起来吧?”
“好算计啊沙县侯,这又是那什么布衣先生给出的主意吧??”
文护嘴角撇了撇。
狗皇帝糊涂了大半年,怎么变聪明了?
文护却没有意识到,袁修从头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