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邈并非无所事事,他需时时刻刻把握荆襄的形势,并与属官一同起草政令。陪侍在燕晟身侧还被属官寻了两次,燕晟便放他去忙公事。
直到午休时分,魏圭才迷迷糊糊得从马车上爬下来,寻到燕晟的马车上来,恹恹得抱怨道:“这马车一颠,我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骑马舒服,至少还能看看外面的风景。”
郑卓将干硬的馕饼用开水泡开,撒入微冷的炙羊肉,搅成一碗热乎乎的羹汤,一边递给燕晟,一边笑魏圭道:“小国公一身细皮嫩肉,偶尔骑马散心还好,如果骑马赶路,大腿磨肿的滋味可不好受,还是坐在马车上舒心。”
魏圭不服劲,非要寻一匹马来骑,大闹了一通,却发现没人理他,气囔囔得缩回燕晟的马车,等午休结束,也一口东西也没吃。
马车再次急行上路,魏圭气散了,才觉得肚子饿。
他余光瞥见燕晟静坐一旁,闭眼念佛号,对他扭来扭曲的丑态视若罔闻,被无视的失落感涌上心头,竟然越想越委屈,一边死盯着车窗外,一边偷偷抹眼泪。
魏圭不知自哀自怜了多久,燕晟叹口气,从左袖口掏出几块油纸包得结结实实的点心来,放在腿上,用一只手笨拙得解线头,唤道:“圭儿,帮我解开。”
魏圭迅速把眼泪擦干,蹬着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对燕晟凶道:“我不吃。”
燕晟自然接话道:“我自己用。”
魏圭觉得越发委屈,顶嘴道:“那凭什么我解?”
燕晟轻笑道:“就凭你偷了我的东西。”
魏圭自觉受辱,恨恨道:“哈,我堂堂英国公,我稀罕你那点东西!”
这话说的极重,燕晟神情严肃起来,魏圭也自觉说错了话,闷闷得垂下头。
半晌,燕晟叹息道:“堂堂英国公怎么能饿肚子,来自己解开吃点心。”
魏圭别别扭扭得磨蹭到燕晟身边,垂着头接过点心包裹,也不规规矩矩的解开,偏偏在纸包最薄的地方掏个洞,捉出点心一口塞进嘴里。
魏圭破坏了包装,剩下就不方便再放入衣袖袋子里携带了。
燕晟“啧”了一声。
他这一生未有亲子,长兄过继的燕修又是极为听话乖巧的,他真未见过魏圭这般自尊心强的别扭小孩。但魏圭饿极了,吃得像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鼓得,却也不令人讨厌。
燕晟伸出右手要摸魏圭的头,确被魏圭躲开。
魏圭嘴里塞得满满得,却依旧抗议道:“你干什么!头不能随便摸,摸了就不长个了!”
燕晟将手落在魏圭背部,拍了两下,算为魏圭顺顺气,道:“别人看你是英国公,但晟只把你当孩子,孩子是可以耍脾气的。”
魏圭微微张开嘴,而后意识到自己这样子实在蠢得很,闭上嘴低头专心吃点心,可吃着吃着肩膀微微耸动,竟然偷偷哭了。
燕晟依旧不温不火得安抚着魏圭的背。
魏圭猛地扎入燕晟怀里,其力气之大让燕晟眉毛紧皱,左臂的痛楚让他右手攥紧,却一声不吭得由魏圭依赖着他。
魏圭情绪平复之后,认认真真得看着燕晟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是有意哭的,我只是没忍住。”
燕晟点头道:“晟知道。”
魏圭继续找理由解释道:“我只是难过。昨天我问汪师傅了,汪师傅告诉我小叔的确抢了嬿嬿,只为逼我大父跟他比武,结果我小叔败得很难看。”
“后来我小叔怕英国公就剩我一人,才向我大父求娶嬿嬿,我大父是看着陛下的面子才答应的。整件婚事没人考虑我的意愿,我也不想考虑他们意愿,我才不想结亲!”
燕晟只是听着,并不评断。
魏圭念念叨叨好一会儿,才沉默下来。但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恰到好处的激发他的倾诉欲。
魏圭突然歪着头道:“除了我,还有谁叫你先生?”
燕晟想了想道:“很多人。”
魏圭把塞在袖子里皱巴巴的纸条掏出来,问道:“这人是谁?”
看到那句“我与先生,夙期已久,人间无此”,燕晟心微微一跳,心想,果然是魏圭这个小混账。
燕晟沉住气答道:“是晟毕生最得意的弟子。”
也是他一生效忠的君主,他求而不得的挚爱。
魏圭细细辨别着“先生如何欺我而去”,还稚声稚气地念出声,并无比认真地问道:“你如何欺负他了?”
他这一念,让燕晟面颊绯红。
这“欺”分明是欺君之罪的欺,可让魏圭这么解释,反而带了一股娇憨之态。
难道陛下不写“弃我而去”,偏偏写做“欺我而去”,是否也存了一点挑逗的心思?
面对稚儿天真无邪的脸,燕晟只得避而不答道:“等你心有所念的时候便懂了。”
燕晟说得含糊其辞,魏圭也无趣得很,随手将那纸条一丢,靠在燕晟身边,狠狠咬着点心,嘟囔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唤你先生,哼哼。”
燕晟由着魏圭胡闹,手臂持续不断的痛让他疲于应付小孩子的心思。
不过魏圭这点独占欲,与陛下倒是极为相似。
当年他在大同巡视的时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