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心底有点慌,刚刚吹了陛下一波,这不解风情的燕晟竟然推举她为帝!这不是上眼药吗?!
祁王喝止燕晟的奏言,却没能阻止群臣齐声奏请道:“臣等附议燕尚书,请太后立祁王为帝,以保京师。”
届时早朝上的臣子黑压压地跪了一片,把太后回宫的路挡得死死的,由不得太后不听,更由不得太后留中不发。
面对众臣逼迫,祁王的气焰弱了几分,她有几分依赖地望向太后,与太后审视的目光相撞。太后从祁王的目光重瞥见一丝慌乱。
殷承钰接住太后似笑非笑地一瞥,心里紧张地漏跳一拍。
许国与魏淮的对答如流,的确是祁王策划的,但燕晟率领的这场“逼宫”,当真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祁王的野心是藏不住的。
不管是她与燕晟曾定下楚悼王与吴起之约,还是她费尽心力支持陛下出征之举,祁王从来都没把目光从这把最高的椅子上移开。
太后对祁王的心思心知肚明,也曾多次敲打祁王,但如今的形势也当真由不得她,能得到满朝大臣推举,她的小钰儿当真不是寻常人物。
事到如今,形势如此,太后拦不住了。
太后此时回想起释空大师的话,也有几分信命。
多年前,太后曾带着小钰儿一同去护国寺进香,释空大师见过年仅十岁的小祁王便惊为天人,对太后道:“太后身边这小童,戾气不浅,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今日与我相逢便是有缘,不如请太后割爱。“
太后轻笑道:“大师说笑了,哀家身边的小童是哀家的爱子,母子情深,如何割舍?”
大师笑道:“老衲冒犯,太后莫怪。但老衲还是有一言赠太后,这孩子是个能做大事的,还请太后莫把他在身边拘得太紧了。”
既然祁王是个能做大事的……
太后说道:“众位卿家奏请之事,哀家已经明了,当下局面,众位卿家愿与祁王留守京师,可见诸位卿家都是忠君爱国之臣,大梁能有诸位,哀家幸甚。”
太后缓缓从凤撵上起身,朝燕晟走过来问道:“燕卿,哀家有一问。“
燕晟叩首道:“请太后言明,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后悠悠地说道:“承钧与承钰这俩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哀家哪一个都舍不得。可立祁王为帝,将陛下置于何处?”
燕晟咬了咬牙,心中不禁腹议,太后只看到废立帝王将陛下置于何地,却丝毫没想过陛下兵败土木堡,将大梁置于何地!
然后太后并不是真正问燕晟,她将目光投向伏跪的群臣,质问道:“诸位都曾为陛下的臣子,为人臣子,当真能弃君王于不顾?!”
“钰儿,”太后走近祁王,将最诛心的剑,对准祁王道,“你皇兄在紫荆关外生死未卜,瓦刺步步紧逼,母后一日不得安眠,哀家在想……在想……”
太后缓慢地说着,声音平静无波,但泪水却仿佛不受控地涌了出来,太后声道阻塞,哽咽了一瞬间,但矜贵与克制已经刻在骨子里,太后紧闭双唇,仰起头,用手帕将脸颊的泪水抹去,将支离破碎的呜咽藏在喉咙口。
太后极尽克制,但泪痕却落在所有人眼中。
女人的一大武器便是眼泪,尤其是太后这类从不低头的女强人,虽然少了梨花带雨的柔美,但那份幽兰吐露的优雅,也令人心生怜意。
太后这三连问可一点都不简单。先是质问燕晟废立帝王之不忠,而后谴责群臣抛弃陛下之凉薄,最后打出感情牌以孝心收服祁王。
太后落泪,殷承钰跪倒请罪道:“孩儿不孝,不能为母后分忧……”
太后握住殷承钰的手腕,摇头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孝顺,哀家不怪你,是哀家对不起你啊,如今你皇兄的太子还小,而哀家也老了,怎么也担不起大梁这副重担,只能拜托给你。可你才多大年纪,寻常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还未加冠,你就在哀家面前说什么宁愿殉国的话,哀家怎么能不心疼啊!”
殷承钰被太后拉进怀里,太后抱着祁王的头,竟然忍不住痛哭起来。
太后的泪水仿佛山河崩摧洪水初开,把群臣都震懵了。
他们逼迫过头了,该怎么收场?!
机灵的臣子很快也跟着埋头哭,哭不出来的就嚎,顿时紫禁城上下一片狼哭鬼嚎。
燕晟没有埋头假哭,相反他抬起头,望向太后与祁王。
太后与祁王看起来果真是母慈子孝,然而燕晟却无法忽略祁王那紧绷的脊背。
祁王一向不喜他人肢体碰触,而此时太后的情绪浓郁得超过她能承受的阈值,她不得不陪着太后唱这出戏,但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警惕得仿佛一张拉满的弓。
太后慢慢收了泪水,轻抚着祁王的背部道:“你心中有江山,母后不拦你。但钰儿,你要记得,日后母后与你的小侄儿就只有你了,今日你做了皇帝,以后你可不能抢你小侄儿的皇位啊!”
果然来了。
太子便是太后的底线。
不管祁王如何势大,终究不能盖过陛下一脉的正统。
这句警告对于祁王来说,根本不算事,毕竟她不会留有子嗣,她毫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