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钰逃出太后的逼问,随着小公公踏入乾清宫。
陛下正在摇晃着拨浪鼓逗小皇子玩,可小皇子一点不给一国之君面子,只是呼呼大睡。贵妃娘娘小鸟依人地站在陛下一侧,温柔地看着陛下与小皇子互动,眼中脉脉含情,远远看去一家三口的确其乐融融。
殷承钰知趣地候在门外。
然而陛下早就听到祁王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对贵妃道:“你先抱着孩子回宫去,免的着了凉。”
贵妃突然被陛下冷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娇憨道:“陛下,今日不是专门为润儿设的宴,怎能不让润儿露个脸?”
谁知陛下上一秒还乐呵呵地逗弄小皇子,下一秒脸色一沉,瞥了贵妃一眼道:“莫以为朕不知晓你的心思,休想拿朕的儿子出风头,还不快回宫去!”
贵妃被陛下变脸吓得面色苍白,只得抱着孩子走了。
喝退贵妃,陛下召殷承钰入殿来,待殷承钰行礼的时候,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母后那边怎么说?”
殷承钰不敢隐瞒,将太后如何安抚皇后,皇后如何请她代为求情,太后如何怀疑都一一说清。
陛下笑道:“就知道瞒不了母后,”,随后扫了殷承钰一眼道:“你告诉母后了?”
殷承钰微微一怔,随后答道:“臣没有。”
陛下煞有介事地打量殷承钰一番,检查她是否撒谎,最终满意点点头道:“起来吧,随朕到前朝瞧瞧这群老狐狸上没上套。
陛下坐上步撵,殷承钰从善如流地随侍在陛下身侧,一同去了宴上。
宴上四品以上的群臣已经依次落座,听到陛下来了,以万阁老为首纷纷起身朝拜。
殷承钰四下扫了一眼,在四品的尾端瞧见燕晟的身影,这才恍惚意识到,她已有半月未见燕先生。距上次太后赏赐美人已经半月有余,想来先生这半个月高床暖枕,迷昏了头,也不想来王府寻她。
一股细不可闻的酸味慢慢从心底泛开,但只不过一瞬,就被殷承钰强行压了下去。
陛下落座,群臣平身赐座,歌舞奏起,宴会开始。
群臣纷纷向陛下敬酒,恭祝陛下喜得贵子,恭祝大梁国运昌盛、后继有人,更是恭祝皇家长子成为良才美玉,堪当大任……
然而礼部尚书苏宣恭祝过陛下之后,没有退后,反而端起第二杯酒道:“陛下喜得贵子,臣这第二杯酒,不贺陛下,反而贺天下苍生。陛下为天下臣民的君父,陛下待皇子的拳拳爱护之心,一如照看天下黎民,那天下百姓能得陛下这般爱护,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苏宣声情并茂地宣传陛下的仁德,陛下就自然接受。
可一杯水酒下肚,苏宣却突然跪倒,半晌一动不动。
陛下吓了一跳,以为苏宣醉死过去,可派人去查看,才发现老臣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这大喜的日子,苏宣这分明是御前失仪,有失体统,这是大罪啊!
陛下果然脸色不好,周围的大臣也畏缩不敢言。
风暴在沉默中升级,陛下最终轻巧一笑,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苏尚书向来重礼,今日怎么还御前醉酒,耍起酒疯了?”
苏宣颤颤巍巍道:“臣御前失仪,臣罪该万死,但臣……臣是为河南灾后万民而哭啊!”
苏宣终于憋出了大招。
苏宣如此倾情演出只是一个引子,身后数位御史也纷纷出列,弹劾工部侍郎董维与河南布政使私吞赈灾粮食。
陈留黄河决口,河南布政使表面上学范文正赈灾之法,以米粮换取灾民修堤坝,可是暗中与工部侍郎董维勾结,转移库中米粮到布政使的妻族贩粮大户手中囤粮,奇货可居,再高价抛出,赚的盆满钵满。
几位御史义正言辞地说道:“灾中百姓水深火热,苦不堪言,请陛下以君父之心体谅万民之苦楚,以人父之爱惠泽天下之子民,请陛下抚慰灾民,减免天下之税务……”
很好,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之前陛下责令周宣“搜刮”姑苏的富商,又放任邓公公剪断了浙淮两地盐道,浙党不反击才怪,如今便露出他们的目的,那就是减税。
殷承钰冷眼旁观着这群臣子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心想,鱼儿终于上钩了。
陛下咬紧了牙,低头瞧了一眼殷承钰,嘴角一弯,闪过一丝狠厉。
果然让祁王说对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哪里会这么凑巧,肯定是背后有人有意为之。
而浙党便是一切的源头,这头蛰伏在王朝泡沫繁华下的巨兽,被陛下误打误撞地断了一臂,怎么可能安分地受着,肯定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然而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想要让浙党加速原形毕露,必须要给他们一个契机。而大皇子的“满周宴”就是祁王与陛下联手布下的一个契机。
“减税,”陛下若有所思地重复道,一边点头道:“历代王朝皇子出生都大赦天下,虽然皇考禁止日后皇家子孙以一己私情赦免恶徒,朕可以开创因长子出世而减免天下税务,也是一代佳话。”
陛下此言祭出,苏宣与几位御史行叩拜大礼,高呼“我皇仁慈”,既然有苏宣与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