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空气分外凝重,大宫女赵贞儿与大承奉陈德恩两人正怒目相向。忽然听到当值的内侍高呼祁王回府,两人迅速收敛怒容,纷纷出门相迎。
殷承钰负手踱步而入,诧异地看了一眼迎出外堂的两人,敏感地嗅到那一丝胶着的战意,开口问道:“府内出了什么事?”
赵贞儿爆豆子一般抢先说道:“王爷,陈公公有意私开府库!”
殷承钰并未表态,转向陈德恩以眼神询问,陈德恩躬身低声答道:“王爷,老奴为王爷忧心。王府内的粗扫妈子,掌勺厨役,小厮脚夫都是汪公公送来的人,虽然昨日老奴将看起来不可靠的都打发走,可王府内还是要有自己的人。老奴向王爷请旨挑一批干干净净的新人入府……”
新官上任三把火,陈德恩第一把火烧在奴仆管制上,也不出意料。
殷承钰点了点头道:“伴伴考虑周到。”
陈德恩嘴角微微翘起,把腰弯的更低轻声说道:“可赵姑姑却说,府内没有这笔闲钱,老奴心中怀疑,王爷刚刚开府,这钱都花到哪儿了?日后花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万寿节、冬至日、除夕夜、花灯节等等都要向宫内供奉,中秋、重阳、端午等等都要与朝中大员们走动交往,更别提还有万阁老、掌印汪公公、锦衣卫冯指挥使等等诞辰,儿女结亲的喜宴,孙子的满月宴……没钱怎么能行?”
陈德恩没说赵贞儿一句不是,狠狠地告了赵贞儿一状。先是为王爷着想买入新奴,赢得祁王的认可,而后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赵贞儿,之后又絮絮叨叨的喃喃自语,逐步让祁王意识到没钱的可怕,把府上缺钱与赵贞儿捆绑起来,若不是殷承钰知道钱都花到哪去了,赵贞儿注定就栽了。
殷承钰仔细打量陈德恩那伏地做小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果真宫里出来的就没有省油的灯。
陈德恩被祁王看得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祁王买不买账,在难熬的沉默过后,祁王的声音如天降甘露一般响起。
“陈伴伴尽心尽力,本王心有所感,但买进新奴这事不急,汪公公好心送来的人,第二天就弃之不用,这也太扫公公的面子。陈伴伴有心为本王效力,与其买入新奴惹恼汪公公,不如想办法怎样让汪公公送来的人,变成本王的人。”
这哪里是天降甘露,这分明是瓢泼大雨,把陈德恩浇了个透心凉。
陈德恩称诺,不情不愿地领命退下。
陈德恩像落水狗一般灰头土脸地退下,赵贞儿忍不住扑哧一笑,幸灾乐祸被祁王抓个现行也不怕,就这么大胆的扑上来,推着祁王往屋内走,便走便说道:“王爷快点,都好几个时辰了,急死贞儿了!”
赵贞儿的大胆,吓掉身边人的眼珠子,祁王不以为意,挥退碍事的,退入卧房。
历来风水讲究,卧房不宜过大,以免散了阳气,祁王的卧房也只是容得下一床,一桌,一椅,一屏风而已。桌上大肚瓶内插着一幅画,正是从慧宝斋中买回来的那副大禹开山治水图。
殷承钰在屏风后换过月事带,由着赵贞儿忙活安排换洗衣物,闲来无事抽出工部尚书潘濯的画卷,轻声询问道:“这画可算清了?”
赵贞儿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小声答道:“算清了。”
殷承钰点点头,把这画丢回大肚瓶,吩咐道:“好好收起来吧。”
赵贞儿心领神会,触动床头的机关,沉重的红木雕花大床忽然让开一条细缝,缝隙愈发扩大,露出一个内在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大肚瓶整个抱下去。
原来祁王看似放手,实则还是跟工部尚书打了招呼,混进自己人在卧房修建一个秘密书房,以及一条通往府外的密道。
潘濯是个荤素不忌的人,但作为陛下秘密钱袋子,这一点也帮陛下敛了不少零用钱,所以哪怕潘濯偶尔越界犯事,看在钱的面子上,陛下也只是罚俸,责令他戴罪立功。殷承钰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买下潘濯的画,私下与他达成交易。
王府的钱,大多花到这里。
赵贞儿收好画,复原床位,从屏风后走出来,而祁王百无聊赖地翻动账本,一笔笔瞧得眼痛,便丢到一边,随口说道:“贞儿,明日送三百两去护国寺作香油钱。”
赵贞儿听到“三百两”,立刻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跳起来。
“祖宗耶,您可悠着点呀,那可是真金白银三百两呀!”
殷承钰瞧着赵贞儿那不似作伪的焦急,心慢慢沉重起来,她自小长在宫中,衣物果蔬、冰耗柴薪均是定量送入宫中,连打赏小太监小宫女都有陛下赏的金叶子,她对银钱根本毫无概念。
殷承钰凝着眉头不说话,赵贞儿却在那边叨叨得念起来。
“祖宗啊,你知道一石粮食还不足一两,而一品大员的月俸不过八十多石,而您这三百两,直接送出去一品大员小半年的俸禄呀!”赵贞儿跳着脚说道,“而且祖宗您下半年可是领不到俸禄的。”
殷承钰心底凉了半截,但是嘴上依旧不认,不满地反驳道:“出宫前的赏赐呢?”
赵贞儿欲哭无泪道:“太后的赏更多是绸缎、金银配饰,宫内定制,除了王爷自己用,谁都不敢动;而陛下的赏更多是古玩摆件,屏风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