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新歌问他是否还要继续, 当然不是给他是否还要继续训练的选择权,而是在询问他是否还要继续用自损八百却无法伤敌的方式进行反抗——谁都可能会对这句话的意思产生误解,唯独Xanxus不会不明白元新歌想表达的内容。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 Xanxus自认为已经完全了解了元新歌本性中的恶劣:他恶劣且固执,将自己糟糕的意志自私地强加于他人,并且行动力极强, 不容他人拒绝,驯服恶犬般强势地进入目标对象的生活, 没给被控制者留下一点喘息的余地。
或许他最后的仁慈就是让Xanxus拥有选择的权利,从“在屈辱地低头认错后重新投入那非人般的训练”与“就此放弃正常生活的权利而永远瘫痪在床”两条道路中进行选择,倒也约等于毫不留情。
这令Xanxus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尚且虚弱,无法用愤怒的咆哮传递心中的情感,没有凌厉语气与强大底牌支撑的威胁不过是最可笑的空谈, Xanxus此时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和元新歌谈判的筹码,他甚至得不到来自Timoteo的支持, 这样无助的境地使他甚至开不了口。
似乎是刚刚才突然被真相劈头盖脸砸醒,Xanxus并没有如元新歌猜测的一样表现得更加歇斯底里, 他长久地保持沉默, 然后用没被针头束缚住的那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元新歌没有接着说些什么, 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从Xanxus身上转移,最终在接触到训练室纯白的墙面时停止,思绪也如同丝线般抽出大脑。
没有任何突破口。
如同Xanxus面对元新歌莫名其妙的强制性训练一般,实际上, 元新歌在面对穿管局中可能存在的阴谋之时也会感到同样的迷茫与无措。
他们都被困在一所纯白色的房间之中, 按部就班地过着他人为自己安排好的生活, 进行着以他人意志为主的工作,只为或许某日能够成功捕捉某个转机,最后逃离控制,探索事件背后隐藏的真相,然后——
元新歌微微有些恍神。
如果真的能够了解穿管局派遣员工进行所谓救世任务的真正目的,如果真的能够摸清自己被篡改的记忆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内容,如果这一切都能顺利结束,那么当选择权被掌握在自己手中之时,他该选择怎样的道路?
然后——然后他会做些什么呢?
见Xanxus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元新歌难得认真地思考起有关于未来的事情,他尝试将所有可能性囊括进来,然后便想到了最有可能出现的那个结果。
发现真相,进行反抗,然后……
实际上,说不定在“然后”一词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早就已经重复过了成百上千次——被消除记忆,从签订合同开始重新成为穿管局的员工,接着被关回那个与世隔绝的房间之中进行不知多久的训练,将一切成长直接铭刻进他的身体之中。
本以为自己只是经历过一次时间长到足以磨灭人的本性、驯化出格斗机器的训练,但这时仔细思考便能发现,这份绝对的强大或许是重复积累的结果:如果说一次训练时长为现实生活中的一百年,那么元新歌说不定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无数个一百年的轮回。
想到这里,他眉心几乎是下意识般蹙出痕迹,目光也有一瞬间呈现思维更加放空的状态。
听上去像是个无解的难题,迷宫的出口连着入口,元新歌在意识到这点以后,反倒对穿管局似乎曾通过安装在他的海马体上的芯片来为他消除记忆的行为产生了微不可察的庆幸之情。
真的有人能在拥有反复失败的记忆的情况下继续鼓起勇气活下去、并且不断尝试再一次逃离控制吗?元新歌并不认为自己的精神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
目前在任务世界中接触到的高危不可控因素都在自己的实力之下,就算是库洛洛那样有特殊能力加持的目标也总能被特定手段击溃,总而言之,元新歌还从没遇见过真正既站在对立面、又能以碾压式的攻势将自己完全击溃的敌人,因此也无法为他探索穿管局的阴谋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夏油杰或许勉强算得上一个,他将没有咒力的自己看作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猴子,虽然对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百般看重,却绝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但元新歌相当清楚,如果当时的自己拥有伤人权限,想必夏油杰根本活不过和他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
后来,夏油杰吸取经验教训,即使是面对毫无咒力的元新歌也不吝啬特级咒灵的放出,但元新歌还是利用穿管局的保护机制逃出生天,况且当时如果不是为了追赶跌进领域的禅院真依,他大概也不会轻易中招,身受重伤。
……净是些没什么用的回忆。元新歌抿紧双唇,将思路拉回最初的地方。
截止至今的作战经验对日后的反抗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因为穿管局的存在分明就是不可撼动的,元新歌不认为自己可以单枪匹马发起针对整个组织的有效挑战。
他可以凭借实力上的绝对差距在任务世界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统治者,却无法在敌对方为穿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