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彬自回来的那日后,便没怎么与方紫岚说过话,像是刻意避开似的。
方紫岚心中清楚却无可奈何,蛊毒就仿佛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一旦触及便是鲜血淋漓,但如从前那般自欺欺人地只字不提又能维持多久呢?
或许是她提出的时机不对,或许是楚彬尚未想好如何给她答案……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方大人?”敲门而入的府衙下属看到心不在焉的方紫岚,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方大人,你命我整理的田亩记录,我已整理好了。”
他说罢毕恭毕敬地把文书放在了方紫岚面前的桌案上,“请方大人过目。”
方紫岚拿过文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随即交还给了下属,“没什么问题,你直接拿去给宋大人好了。”
“是。”下属接过文书,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见状方紫岚轻咳一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下属犹豫了片刻,最终开口道:“方大人,顾原大人去了。”
方紫岚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了,然而她还是愣了愣,脱口而出一句“什么时候?”
“一月之前。”下属垂眸道:“听说是心有郁结,未到鄯州人便已不大好了。”
方紫岚敛了神色,“我知道了。”
“方大人,鄯州至京城山高路远……”下属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方紫岚打断了,“你与顾原大人有交吗?”
“我……”下属别过了头,“不曾。”
“兔死狐悲吗?”方紫岚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低了些许。
下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难道方大人不是吗?我见方大人近日心绪不宁,莫不是早就知道了顾原大人去世一事?”
“天寒易乏,我只是精神差了点,算不上什么心绪不宁。”方紫岚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然而下属追问不休,“方大人,你就丝毫……”
“什么?”方紫岚截住了他的话头,沉声道:“在朝为官,谁不是有升有贬?若是因一时势弱便心生忿懑,如何能成事?”
她顿了一顿,“更何况顾原大人是因办事不力,才会被贬至鄯州。你好端端地在府衙做事,何必这般伤春悲秋?”
“我伤春悲秋?”下属似是突然受了刺激,扬声道:“方大人,谁人不知刑部修订律法之人换了又换,皆是为你家表弟铺路?以前是顾原大人,现在是裴珀鸣大人,所有挡路的人,都被一一铲除了。你风头正盛自是翻云覆雨无所不能,如何能体会我们这种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小吏心情?”
方紫岚静静地盯着面前的人,直看得他心里发毛,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便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了她的目光。
“顾原也好,裴珀鸣也罢,都是陛下的意思。”方紫岚沉寂了许久,才幽幽道:“你若觉得不公,尽管去上书陛下。府衙之中,我没必要与你争论这些。”
下属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于是方紫岚转而道:“你若尚有余力,不妨去给宋大人帮帮忙,他那边尚缺人手。”
“是。”下属闷声告退,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曹洪走了进来,看向方紫岚道:“老大,刚才那位大人着实无礼……”
“无妨。”方紫岚淡声道:“想来有他那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即便莫涵无官无职,只有客卿的身份,在他们眼中也是托了我的关系,否则如何配入刑部?”
“旁人便罢了,可府衙之中……”曹洪没有说下去,方紫岚近乎突兀道:“这位钱主簿是年初来的,走的是相府门生的路子。”
曹洪反应了过来,双目微瞠,“寒门学子?”
方紫岚微微颔首,“初入仕途谨小慎微是常事,若无人指引帮带,或掣肘碰壁进退维谷,或刻意奉承备受拉拢,最后要么一腔热血变得透骨凉,要么见风使舵成为趋炎附势之辈,更有甚者愤世嫉俗也有可能。不知是谁把他带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暂且交由宋大人好好调教吧。”
“也好。”曹洪若有所思,方紫岚看着他,好奇道:“老曹,怎么了?”
“没什么。”曹洪摸了摸后脑勺,“我只是忽然想起前两日不小心听到的府衙里两位大人谈话,言语中对寒门出身的大人颇为不满。”
“哦?”方紫岚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这……”曹洪显然不愿做背后嚼舌根之人,方紫岚松了神色,勾起唇角道:“让我来猜猜,他们是不是嫌弃寒门出身的大人见识短浅不堪用?”
曹洪怔愣了片刻,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方紫岚面上笑意更盛,“果然如此。”
“老大,你也这么认为吗?”曹洪神情迷茫,方紫岚脸上的笑散去了些,“世人皆向往繁星璀璨,然而若非站在脚下一方土地之上,如何仰望无边星空?”
曹洪听得似懂非懂,方紫岚解释道:“世家子弟眼界开阔,寒门子弟确实无法比。但相对来说,寒门子弟会更知道百姓想要的是什么。”
“老大,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他们似乎是缺一不可。”曹洪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相争?”
“是啊,为什么……”方紫岚眼中多了一丝怅然,她看向窗外,天色阴沉似是要下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