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盛酒楼中,莫涵看向坐在桌案边心不在焉的方紫岚,与转轮王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开口道:“岚姐,既然来了,要不要……”
“不要。”方紫岚打断了他的话,“欧阳家和皇甫家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那岚姐为何跟了欧阳小姐和皇甫将军至此?”莫涵忍俊不禁,转轮王也勾起了唇角。
“听说这家酒楼菜品不错。”方紫岚岔开了话题,“就是这上菜实在慢了些。”
她说着百无聊赖地环顾了四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今日上元灯节,我们竟忘了买灯。”
莫涵也扫视了一遍堂内的客人,几乎每人手边都放着一盏花灯,映照得整个大堂恍如白昼。
“无妨。”转轮王出声安抚道:“待会儿出去买也来得及。”
方紫岚点了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夏侯彰朝她走了过来,行了一礼,“方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方紫岚深吸一口气,“他在此处?”
夏侯彰微微颔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方紫岚迟疑了片刻,然后对莫涵和转轮王道:“你们二人不必等我,稍候买过花灯便自行回府吧。”
她说完站起身,随夏侯彰走到了祥盛酒楼顶层的雅间外。门打开的刹那,她就看清了席边坐着的人,确是李晟轩无疑。
“方大人请。”夏侯彰站在门口,待方紫岚进去后,便随手关好了门。
方紫岚走到李晟轩面前,刚要行礼就被他拦下了,“朕微服出宫,本就为了避人耳目,你不必多礼。”
闻言方紫岚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李晟轩对面,“陛下怎会来此?”
“京城之中,宫墙之外,祥盛酒楼便是最高之处。”李晟轩简单解释了一句,方紫岚附和道:“的确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见她不愿多言,李晟轩转了话音道:“新年社戏之时,朕见你面色不大好,后来听诸葛钰说你正月里也鲜少出门,是病还未好全吗?”
“多谢陛下挂念。”方紫岚淡声道:“我的病是陈年旧疾,难以痊愈,仔细养着便是了,不妨事。”
李晟轩不置可否,“你既然需要休养,那为何还要劳心劳力地送折子入宫,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刑部大牢?”
“我只是随心而为,做我应该做的罢了。”方紫岚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李晟轩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吗?”
方紫岚应声道:“是。我派人送入宫的折子想来陛下已经看过了,前因后果清楚,我没什么好说的。”
“朕问的不是这个。”李晟轩眼中闪过一抹无可奈何之色,“朕说过,希望能够见到最真实的你,包括你的心。”
方紫岚有些错愕,重阳那日她以为李晟轩不过信口开河,谁知他竟这般认真。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想问句大不敬的话,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你问便是。”李晟轩话音刚落,便听她道:“敢问陛下,如今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李晟轩没有说话,方紫岚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未安下心来,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朋友,我当你是朋友。”
短短一句话,却不亚于一道惊雷当空劈了下来,击得方紫岚久久不能反应。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换了自称的他,像是猛地扯开了隔在两人之间的层层薄纱,连面目都深刻了许多。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侧头移开了目光,“如若今夜此处没有陛下与越国公,有的只是李晟轩和方紫岚,那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只是,有些问题我不会回答。”
“好。”李晟轩缓缓开口道:“我要问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未来吗?方紫岚愣了愣,半晌才道:“我说件事给你听吧。”
李晟轩嗯了一声,听她道:“我读书时曾特别仰慕书中的一位将军,这位将军十八岁即为校尉,驰骋疆场战功赫赫,可惜天妒英才年寿不永,年仅二十四岁便因病去世了。”
她顿了一顿,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水,喝了一口,继续道:“这位将军的舅舅,也是极为英武的将军,但原来我读书之时对他始终无感,可谁知如今我反而更为仰慕他了。”
“为何?”李晟轩追问了一句,方紫岚抿了抿唇,“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世人皆云此言是说美人,却忘了名将也是如此。年轻的将军骁勇善战鲜衣怒马少年意气,从未经历世俗人心家族动荡,至死都是坦坦荡荡的好儿郎,仿佛是没有任何阴影的光。”
李晟轩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叹一声,“可光的背后,总会有阴影。”
“是,骄傲得近乎飞扬跋扈之人,若非早逝,便终究要为世所消磨。”方紫岚的声音沉了几分,“我既得上天眷顾,并未丧命沙场,便也就羡不得那样的少年郎。可若是同他舅舅那般,立身持正门楣不倒,我自问也难以做到。”
闻言李晟轩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神色,道:“这便是你要曹洪任职府衙将军,不设家将不养府兵的真正原因?”
方紫岚垂眸道:“若是有人真心实意跟着我,我却连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无法保全,岂非是辜负?我可以做天下最锋利的剑震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