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了缘大师前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然而乔念却是变了神色,紧紧地护在寂然的身前。
待了缘大师的莲车停稳,驾前的小沙弥便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一礼道:“阿弥陀佛,小僧见过方大人,法远师叔。”
方紫岚回了一礼,道:“不知这位小师父有何事?”
“我奉师父了缘大师之命,带话给法远师叔。”小沙弥端庄道:“不论何人,不论何种缘由,不论出家还是还俗,都无强求之理。若诚心皈依,我佛慈悲,自当相渡。若眷恋红尘,我佛包容,自当放生。”
隆严寺住持法远大师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望向莲车道:“你师父在此,为何还要你带话给我?”
小沙弥肃声道:“师父说了,此事方大人已插手,若是他再出面,只怕师叔的住持,便不必再做了。”
闻言法远大师愤声道:“你师父堂堂百叶寺住持,得道高僧,难道还怕朝廷的鹰犬吗?”
“师叔莫要误会。”小沙弥不慌不忙道:“世间之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即便是名寺高僧,也不能违逆。”
法远大师的脸色愈发难看,方紫岚挑了挑眉,“了缘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厉害得紧,比某些住持不知强了多少。”
“方大人你……”法远大师一甩袍袖,压低了声音道:“你莫要太过分!”
“过分?”方紫岚斜睨了法远大师一眼,“按大京律法,杀人偿命。法远大师此举,难道是以为法不责众,便可脱了罪魁祸首的名目了?”
“方大人你休要胡言!”法远大师面上青白不接,众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方紫岚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一道声音自莲车的白纱幔帐内传来,“法远,心若有执念,纵然是佛门,也不过是囚笼。”
听到声音方紫岚不由地愣了愣,她面前的法远大师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因而她想当然地以为了缘大师应是垂垂老者,却未曾想他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年轻,大概不过二三十岁。
法远大师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了缘大师却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语气忽然凌厉了几分,道:“大京崇佛,自是给予了寺庙僧人无上荣耀。但荣光太盛,便容易盖过佛法本身,背后的阴影也会愈大。”
他说着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法远,你身为隆严寺住持,勿要以为有一身佛光加持,便可掩藏袈裟下的虱子。”
了缘大师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了些,但方紫岚却是豁然开朗。物极必反,大京对僧人极度礼遇,理所当然要求也极为严苛,从不敬佛祖为罪这种律法当中便可窥得一二。
久而久之,僧人代替了佛祖,被推上了神坛。某种程度上,僧人的言行会被奉为圭臬,影响力之大,竟到了如今这般能够决定人生死的地步……
方紫岚越想越后怕,心道好在还有了缘大师如此清醒的得道高僧,凭借自身百叶寺住持的身份站出来,否则她真不知今日会走向何种结局。毕竟她权力再大,也无法对抗信仰。
“了缘师兄教训的是。”法远大师垂首道:“寂然今日还俗,便与隆严寺再无关系。”
“大师这话说的,什么叫再无关系?”方紫岚轻笑出声,道:“难不成寂然师父还俗后,来隆严寺上炷香都不行了?”
法远大师面沉如水,然而碍于了缘大师在场,也不好发作,正欲说两句客套话缓和场面,就听小沙弥道:“隆严寺香火旺盛,想来师叔还有许多事要忙。师父与我只是路过,便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方紫岚微微颔首道:“今日多谢了缘大师,还有这位小师父。”
“方大人客气了。”小沙弥看了一眼莲车的方向,然后对方紫岚一礼道:“今日若非见方大人一行人前来隆严寺,声势浩大,师父与我也不会赶至此处。方大人心系百姓,有求必应,实乃大京之福。”
“小师父言重了。”方紫岚摆了摆手,待那小沙弥驾着了缘大师的莲车离开后,她随手把插在门槛上的梅剑收了回去,“今日我毁了隆严寺门槛,实属鲁莽,还望法远大师莫怪,改日我便派人来替贵寺重修门槛。”
“方大人有心了,只不过隆严寺庙小,承受不起。”法远大师冷声道:“重修门槛这等小事,就不劳烦方大人了。”他说罢转身走回了寺中。
“行了,大师都走了,你们也散了吧。”方紫岚看向围观的众人,他们自知理亏,都灰溜溜地四散而去。
乔念松了一口气,把寂然扶着坐了起来,“徐大哥,你怎么样了?”
“我……”寂然说着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见状乔念彻底慌了神,方紫岚抬手指了一个停在不远处的兵士,招呼道:“你来帮忙,帮这位姑娘把寂然师父送走。”
被点到的兵士立马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寂然搬到了马上。
方紫岚一边安抚乔念,一边拿了银钱给她,“我适才听你说,寂然师父的母亲病重,这些钱你拿着,给寂然师父的母亲看病用。”
“方大人,这怎么好意思……”乔念刚要拒绝,就被方紫岚拦住了,“现下寂然师父伤得不轻,你一个小姑娘怕是不容易,多少得有些银钱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