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参军辛苦了,起来吧。”方紫岚说着上前几步,走到了祁聿铭面前,淡然道:“敌人已退,我们回去再说。”
“敌人?”祁聿铭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信,“此处遍地狼尸,方大人所说的敌人难道就是狼群?我戍守北境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把群狼视作大敌,放箭者是把我军的穿云箭当儿戏吗?”
祁聿铭一字一句,不怒自威的样子竟是不亚于方紫岚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居高位者,让她不由地多看了祁聿铭一眼,“祁参军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祁聿铭不卑不亢,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下官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
“好一个事实。”方紫岚唇角轻勾,“祁参军既在北境多年,可听过蛮族驯狼?”
“北疆大漠十二部族,戎、狄二部均有驯狼一俗,不足为奇。”祁聿铭答得很快,随即反应过来方紫岚的意思,“方大人的意思是,这些狼有主人?”
“不止有主人,而且还是个来历不俗的主人。”方紫岚敛了笑,神情严肃了几分,“我曾听闻前朝北疆大漠十二部族进犯,便是以群狼开道,此事不可小觑。”
祁聿铭眉头微皱,“但方大人你也说了,这都是前朝旧事了。”
方紫岚看着他的神色多了几分探究,“若是死灰复燃,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燕州北境大营,本就是为了边疆安宁,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妄图破坏这份安宁的人,或者是狼。”
“下官受教了。”祁聿铭抱拳行了一礼,随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方紫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几位副将参军纷纷紧随其后,归去北境大营。
路上方紫岚心中疑惑,以祁聿铭之才,应是心思缜密,不需她多说什么,便会想到狼群背后不简单。
祁聿铭这是故意说的云淡风轻还是当真不以为然?
若是前者他定是隐瞒了什么,若是后者他也不过是个排除异己的短视之人。但是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论是狼群还是祁聿铭,背后都不简单。
如今她方紫岚来北境不过几日,竟是内外都不得安宁。
府中上官家的一群莺莺燕燕尚无归处,那两位千金的婚约也还没定下来,境外蛮族又不安分守己,驱狼生事暗藏祸心,两边都是棘手之事。
而当务之急却并非这两边,她强压下体内不适,只觉得背脊上冷汗连连,那蒙面女子洒的根本不是什么驱虫药粉,她这是中毒了。
方紫岚本以为以她体内蛊毒的霸道,普通的毒物都奈何不了她,谁知这毒却好像和她体内蛊毒相冲一般,让她只觉得气血翻腾,浑身上下剧痛无比。
此时她不知深浅又不敢强行服药,只能强撑着若无其事地回到营中。
北境大营主帐中,方紫岚听着几位参军副将各抒己见,就三元村外的狼群争执不休,迟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方紫岚紧咬牙关强撑着身子,只觉得头昏脑胀,忍不住长剑一拍桌案,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狼群是上官家那几个孩子发现的,不妨听听那几个孩子怎么说。”
方紫岚说完,便让曹副将把上官敏等三人带到了主帐中,三名少年身上均带伤,伤得最重的那名更是被抬进了大帐,放到了方紫岚的面前。
方紫岚起身走到三人面前,看向被放在地上的少年,刚刚就是他说听到了骨哨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方紫岚漠然开口,少年怯怯地抬起头,声音清脆爽利,“上官霂。”
“上官霂。”方紫岚重复了一遍上官霂的名字,转而视线移到了他的腿上,“你这腿伤势如何?”
听到方紫岚问及上官霂的伤势,上官敏猛地上前一步,“方大人,阿霂的伤……”
“无妨。”上官霂出言打断了上官敏。
见状方紫岚不由地摇了摇头,“今年多大了?”
“十四。”上官霂答得干脆,脸上神色却是茫然,不知方紫岚突然问年龄是何意。
“你不过十四,人生还有数十载,以后都要和轮椅为伴,这也无妨吗?”方紫岚声音清冷,却透着一丝不忍,上官霂没有料到她如此直言不讳,一时怔在了原地。
上官敏站在一旁暗自垂下了头,声如蚊呐,“刚刚军医已经告诉阿霂了。”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听到上官霂的声音,“纵使双腿不便,此生都无法再站起来,也还是无妨。”
他双拳紧握,身体挺得笔直,“少年志在千里,又岂是一双腿就可以困住的?”他说罢眉头舒展,嘴角绽出了一抹笑意。
“说的好!”曹副将说着伸手拍了拍上官霂的肩膀,“我大京男儿,就是要有志气!”
“漂亮话谁都会说。”方紫岚神色漠然,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众人都是一个激灵,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就算有志气,站不起来就意味着困难,普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也许你花十年功夫也未必做得到,你好自为之吧。”
众人登时沉默无比,只有一道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营中的平静,“方大人闲话叙够了,不如谈一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