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东边磕了几个响头。
“苍天啊,奸佞横行至此,开开眼吧!”
脑袋贴着地面,眼泪落在了地上。
若不是侍卫恰巧喝下,恐怕,今日躺在床上的人是他。
世上最悲惨之事,莫过于卸磨杀驴。
从他起兵之时开始,他就没想过功名利禄。
可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落得如此悲凉的地步。
毁家纾难,费尽心机大半辈子,全心全力为朝廷,不求回报也就罢了,可总不能一条活路就不给啊?!
自己想的也不过是为朝廷保留一支剿灭流贼的军队,又不是为一己私利,何以至此,何以至此以毒鸩杀啊?!
孙传庭想不明白,
“杀,杀过去!”
“保护大人!”
大帐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吵闹声。
李大鹏,张小财以及其他几个对孙传庭忠心耿耿的百户领着麾下兵马,将孙传庭的帐篷围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是孙传庭的铁杆心腹,军中的装备,尽是孙传庭从孙杰那里买的。
梁俞领着叛军,和他们对峙着。
李大鹏身穿铁甲,手持钢刀,怒视着前方的梁俞,破口大骂:“梁俞,你竟然敢造反,你想要干什么?!”
梁俞将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大喝道:“我现在乃是陕西总兵,希望你们能够识趣。
若是你们让开,陕西各路参将由你们选,若是你们不让开,休要怪我无情。
我告诉你们,现在逆贼孙传庭已经暴毙,他忤逆朝廷,难道你们还想和他一起下黄泉吗?!”
连借口都不想要了,直接给孙传庭扣上了逆贼的帽子。
梁俞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一跃而成陕西总兵。
这里面的诱惑,没几个人受得住。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小财指着梁俞,不断的大骂。
又看向梁俞身后的那几个百户,骂道:“难道你们还想和梁俞一起造反吗?”
其中一个百户走了出来,手中高高的举着壮汉发下来的圣旨,声音轻蔑的道:“张小财,我告诉你,如今我已经是陕西中路参将。
你若是识趣,就给老子们让开,若是挡了老子们的富贵,别怪老子们不客气了!”
壮汉收买的人可不止一个。
“哈哈哈!”
张小财仰天长啸,又骂道:“老子本是陕西一流民,行将饿死之际,是大人赏了老子一口饭吃。
什么狗屁朝廷,老子不认,老子快饿死的时候,朝廷在哪里?现在让老子认,做梦。狗屁朝廷,入你娘!”
“真是不怕死!”
那个壮汉从梁俞身后走出,手中的刀明晃晃的反射着寒光。
指向张小财和李大鹏,怒喊:“活路不要,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杀了他们!”
“杀!”
梁俞怒吼一声,领着兵马冲了过去。
李大鹏和张小财他们领着兵马,和梁俞等人冲撞在一起。
月光之下,一场杀戮缓慢开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住手,本官还没死!”
孙传庭披坚执锐,冲出了大帐。
一声怒喝,止住了外面的杀伐。
风,吹过他们的铠甲。
相互拼杀的士兵呆呆的看着走出来的孙传庭。
“你不是说他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壮汉指着走过来的孙传庭,向梁俞咆哮。
梁俞如何会认?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怎么能允许从指尖溜走?
他手中的腰刀指向孙传庭,怒喊:“他不是孙传庭,孙贼已经败亡,他是假冒的!”
说着,朝前面杀去。
“你个该死的东西!”
张小财大骂着,领兵冲去。
梁俞的兵马在看到孙传庭本人时有些恍惚,积威已久,不是那么容易消散。
“杀一人者,赏银百两,杀十人者,升官百户。”
壮汉那蛊惑的声音响起。
封建军队,底层士兵效忠的是底层军官。
底层军官效忠中层军官,中层军官效忠高层将领。
权力慢慢向上集中。
看上去紧密,实则松散。
这个制度的缺陷很大,也是为什么古代军阀能轻易造反的原因之一。
孙传庭治军很严不假,可也逃不过这个制度框架。
底层士兵全靠基层军官约束着,很容易在底层军官的带领下造反。
历史上的孙传庭就遇到过这种事,崇祯十年正月,孙传庭派遣九百余人的队伍开赴商洛地区进剿。
兵至蓝田,边兵出身的许忠、刘应杰于夜半聚众哗变,占据蓝田县城。
哗卒不仅抢劫仓库,释放囚犯,更糟的是,他们与农民军“混十万”联合,反戈官军。
如今出现这样的场面,没有多少意外。
在梁俞的带领下,麾下士兵再次朝着孙传庭冲来。
孙传庭好歹也是能征善战的将领,抽出腰间的腰刀,就朝着梁俞杀去。
兵刀交戈声叮叮当当的响了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