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堆泥是如何出生的,霜丘候只用了四个字描述,天造而生。这堆泥有名字,曾有博物先生路过此湖,识的此泥,古称叫元苞泥。
这元苞泥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它从一出生,基因里就写好了要找个人淹死,并保存这个人的生物信息,然后让这个人的记忆管理元苞泥,元苞泥就有了人的思维,也就是给一个非人的生物体装了一个人的系统,人存活在这种东西里,暗三门里有专门的名词,叫寄生客,暗三门里九行十八作,外带三路小邪门,其中一路小邪门就是寄生门,不过霜丘候这种寄生是被迫的。
虽然这堆泥没有耳朵,但奇怪的是,庄经艺自一开始就能听到声音,他能听到湖水的波浪拍打泥丘的声音,也能听到天空中的鸟叫。
但庄经艺不会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发声,但泥是会走的,几年以后他可以在湖底穿行,在湖底他发现了一个竹筒,里面有铜簧,是个发声乐器的残件,于是他就把这残件包在泥里。
作为一坨泥,常年在湖底混,和湖底的枯枝烂叶等腐殖质为伍,渐渐掌握了泥中造气的本事,也就是沼气,他先把竹筒顶到泥面上来,用自身产生的气体吹动竹筒,因为竹筒里的簧常年在泥中,锈迹斑斑,发不出清脆动人的声音,只能发出类似缸里磨刀的声音。
能够产生声音只是第一步,庄经艺要把声音变成阴阳顿挫的语言,就像是吹口哨能吹出一段话是一个道理,颇为不容易,如何用泥鼓气,如何控制气息,都得掌握分寸火候,他用了一百二十年的时间,才让竹筒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人说话。
这个竹筒对他来说,相当珍贵,因为换一个发声的东西,有可能还要耗费他一百二十年的时间,竹筒不用的时候,他就把竹筒包裹在泥里,说来也怪,自此这竹筒再也没有腐坏。
庄经艺很苦,他亲耳听到过往打鱼的村人说起自己的老母亲,自庄经艺失踪以后,靠给人缝补为生,村人对他母亲都很照顾,这家送米那家送面,倒也能度日,庄经艺很感激闾里村民,其实他完全可以杀死一个村人,使得自己真正死去,让这个村人来代替自己,成为这堆泥的寄生客,但他没有。
不几年,他就看到了湖边出殡的人,发送的正是自己的老母亲,那一刻,他哭了,整个泥丘都湿漉漉的,整个平波湖的水都在晃动。
随着年岁渐深,庄经艺逐渐了解了这泥丘,没有人教他,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感觉到的,因为泥丘就是他身体本身,是他意识的载体,慢慢的,就融汇贯通了。
他得知,只要自己杀死一个人,把这个人生前的记忆留在泥丘之中,就可以把他的记忆挤走,他也就真正死了。也就是说他可以找一个接替者。但他不想害人,因为做为一个寄生客是极为痛苦的,这种痛苦来自活死人灵魂深处的煎熬,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死了还活着,有违天序,必然承受巨大的痛苦。
而且这堆泥,不能走出平波湖地界,只能在这一洼水底混,庄经艺试过很多次了,他永远不可能走出湖底界限,仿佛有墙把他限定在这里。
他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在痛苦的煎熬之中,虽然学会了很多技能,但他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快点死去。死这个念头从他的记忆被锁进泥堆就萌发了。
作为元苞泥的寄生客,想死有两种方法,第一是杀掉一个人,让这个人替换自己,但此法行不通。因为在最初的二三百年间,湖边活动的人全是自己村中人,或是他们的后代,这些人照顾自己的老母亲有恩,他不能动这些人,毕竟庄经艺是读过圣贤书的。
所以找人替换自己,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再后来庄经艺发现了另外一种方法,元苞泥是可以生育的,它可以生出一坨小元苞泥,生出小元苞泥来之后,大泥和小泥就会争夺庄经艺的记忆,这时庄经艺就会彻底死掉,大泥和小泥只得再去寻找别的寄生客。
而且生出的这堆小泥,可以走出平波湖的界限,去别的地方落地生根。
庄经艺思来想去,决定不去杀人,用泥丘本身自己孕育小泥,到时候小泥一出生,大泥和小泥一抢夺自己,自己就真的可以死去了,算是入土为安,打定主意后,庄经艺就开始着手生育小泥。
孕育出小元苞泥以后,大元苞泥土丘表面常常有一层霜雪状的东西。从此他自号霜丘候,意思就是占据一个泥丘的侯爵。
这一孕就是二百九十八年,满了三百年,小元苞泥就会出生,还差两年,这个时期大元苞泥不能随形变化了,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静静的等小元苞泥出生,小元苞泥随着年岁渐深,逐渐从泥底升到泥丘顶端最表面,被陆晨吩咐二傻子一锹给挖了出来。
早在陆东步活跃暗三门江湖的时代,经别人介绍,与霜丘候相识,霜丘候早年在湖底混淤泥届的时候,从淤泥发现了一个虾壳舟,被放在一个宝匣之内,曾给陆东步看过,陆东步因此记载在了豢龙遗册中。
陆东步成了霜丘候非常要好的朋友,没事就会来找他聊聊天,彼此想得。
后来陆东步死了,霜丘候的朋友已经死过好几代人了,每有朋友死去,他就羡慕不已,别人都是一瞬间就死了,他死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