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死，但不是现在。
被司默从个人情绪里拉出来之后，云沉只感觉一阵阵的后怕。
他呼出一口气：“你比我冷静。”
司默笑了笑，没说话。
云沉又抿了下唇。
不知怎的，在此前，司默开口说话的一瞬间，不知是提到了哪一个字眼，他好像感觉吊在水渊之上的少年，周身气度有一瞬间的变化。
但当时他还沉浸在情绪之中，并没有立刻察觉到。
但现在，他也没有在意。
只是主动搭上司默的肩：
“我们走吧。”
…
夜。
水牢外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被吊住了四肢的少年毫无预兆地睁开双眼。
惨白的月光透过墙壁上那个小小的窗子，打在他的脸上，给那本就毫无血色，满是污痕的脸，更增添了几分憔悴之感。
只不过，他的眼神却是冷的。
瞳色猩红。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闻讯赶来的小魔腿颤了颤：
“大……大人。”
“……”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半晌嗤笑一声：“就这点出息。”
小魔都快哭出来了。
他本来只是按照大人的意思，隐藏在一群外门弟子之中，本来今天也是好好地照常吃瓜……谁知道就吃到自己大人身上来了。
当时他差点就憋不住了，却被大人一个眼刀给唬住，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后来根据大人一路留下的记号，他又悄悄地摸到了这里。
想到这儿，小魔顿时又振作了起来：
“大人，我先给您解开。”
“嗤。”被称作大人的少年扬了扬眉，刚准备嘲笑小魔的不自量力。
结果……
这锁链就……松开了。
松开了。
开了。
了。
“？”
谢邀，掉进水里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水哗啦啦灌进口鼻里，岸边传来小魔焦急的呐喊的时候，少年才反应过来。
他立刻调整了姿势，先使自己浮到水面上，然后兜头就是一汪水。
把小魔给浇了个彻头彻尾。
“蠢货。”看着人呆呆愣愣的样子，少年只觉得脑壳疼，“你再喊大声点，把人都给吸引过来好不好？”
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按。
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子的面容。
冷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和一双微微上挑着，看上去极为清冷又漂亮的眼睛。
好像，她头痛的时候，也会经常性地做这样的动作。
“……”
“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少年又极快地放下了准备按太阳穴的手，转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身边便又传来了小魔细细弱弱的辩解：
“不会的……我来之前，就已经把他们处理干净了……短时间之内，是不会醒的。”
他说的“处理干净”，是指用自己的精神控制技能，使对方陷入沉睡。
别的不说，在精神控制这一方面，边界魔族向来都是极度自信的。
闻言，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拖着湿漉漉的衣裳从水渊里走了出来。
“那我走了。”
“嗯。”小魔刚想点头，却又眼尖地发现少年身上居然大大小小布满了伤口。
刚才被大人的气势镇住了，只顾着害怕，但现在……粗略一眼扫过去，大人身上，居然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这群修仙人真是可恶！”
一个没忍住，小魔愤愤然地出声。
“……”少年动作僵了僵。
半晌：“也不全是吧……”
声音很小。
小魔并没有听清，只是奇怪于他现在为何还停在原地。
但大人的心思又怎是他可以贸然揣测的。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
“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左右现在这帮人还不会醒，他还有的是时间。
所以：
“讲。”
“好嘞。”
得到了允许，小魔开始光明正大地揣测：
“一开始您说要亲自接近敌方，打探打探情报，怕我们露出马脚，这还可以理解……但您之后，把清落仙尊骗回宗门之后，大可以直接脱身，在幕后指使我们就行了，那又为何要亲自送她回山，后来还故意暴露在那群修仙人眼里？”
“……”
小魔的一番话，把少年给问住了。
门外夜色深重，悉数倒映在他猩红的眼里。
对啊。
为何要送她回山。
为何要在亲眼看见她死后，又主动暴露在这群修仙人的眼里。
还白白遭这些罪，受一身伤。
少年眼里划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无边的黑夜之中，他听见他自己的声音说：
“大抵是，想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