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叹息后,阿宴继续朝前方走去。
这是一段独自一人的旅程。阿宴早已习惯这样走着。
一分钟,一小时,一天,抑或是累月经年。
在这样一段旅程中,讨论时间之类的概念是没有意义的。
阿宴在这单调的空间中不断行走着。
饥渴,劳累,厌烦和放弃,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连番上场。忍耐是唯一的解答。
到最后,作为一个人的感官功能几近丧失。
阿宴持续着盲目的前行,忘记了所有的艰难。
也遗失了所有的喜悦。
她机械地行走在空无一物的路上,一双脚就像拥有独立的动力来源,一刻不停地迈步向前。
身躯越来越疲惫。
视力开始模糊。
能听见骨骼关节相互摩擦发出的清脆声响。
几根白发飘摇在眼前。
阿宴捋了捋一头长发,两三根灰白的断发交互缠绕在她布满褶皱的手背上。
衰老正在侵袭着她的全身。
喉咙管中爆发出一阵迅疾的咳嗽。
从她的口腔里喷出一口浓痰,其中还混合着血丝。
随即而来的,是从喉咙管中不断溢出的鲜血。
她用苍老的双手捂住嘴巴,鲜血就绕道从鼻腔中飞溅而出。
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缠绕在她早已发麻的脚踝上,将她绊倒在地。
疼痛。就像她一头栽进了刀山或者油锅。
她躺在平坦而漆黑的地面上,望着纹丝不动的两排灯光。
口腔中的一颗牙齿脱落在她的舌头上。
既然人会老,会病,会死,又为什么让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呢?
她居然在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又开始思考这些让人头秃的问题。
“在解答这个问题之前,你需要先认识你自己。”
她的脑海中居然自动蹦出了这句话。
就好像有人将这句话轻轻放进了她的大脑中。
“我……”
“我……是谁?”
到最后,她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了。
“在死亡到来前,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脑中又自动显现出这样的字句。
“比如……?”她问。
曾经清亮的嗓子也苍老得发出了浑浊的颤音。
“比如,找到你自己。”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
什么也想不起来。
脑海中唯一留下的印象,是一个玫瑰色的夜晚,蓝色玻璃珠般的星球正悬挂在群星之间。
位于画面中心的,难道不该是月亮吗?
她猛然发觉这印象中的谬误,张开了双眼。
强光刺激着她的双眼,让她不禁喊出声来。
一簇簇细密的气泡立即从她面前升腾而上。偏咸微苦的粘稠液体倒涌进喉管中。
晕沉的后脑勺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击打过,不时有针刺的通感。
“你醒了?”
女人的声音钻入脑中。
“还记得你是谁吗?”
宴棠!我的名字是宴棠!
有关宴棠这个人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恢复如初。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被淹没在一片苦涩的液体中。
这液体不似普通的水溶液,被吸进肺中后,身体就像吸入空气般轻松。视网膜和耳内膜也给出了同样的反应。
阿宴开始适应这种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体感。
四周充斥着贫乏的白色,偶尔会显现出一些机械部件拼接的痕迹。
她晃动着双手,触摸到了眼前的圆墙。
她的手简直就是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砸向了墙面。
尽管周遭的液体削减掉了拳头一部分的冲力,眼前白色的墙还是出现了被破坏的迹象。
黑色的不规则细纹显现在圆墙上。那里是阿宴落拳的位置。
这些细纹在墙壁上生长着,直至蔓延到圆墙的每一个角落。
“喀嚓——喀嚓——”
从墙面传来清脆而细微的声响,就像蛋壳破碎的声音。
霎那间,墙壁破裂成细小的白色碎片,整齐划一地掉在了地上。周遭的液体顺势流淌而下。
阿宴失去了浮力支撑,跌坐在地。
她不自觉地吸入了一大口的空气,肺和喉管中残留的液体立即变成了多余的异物。
在这些异物的刺激下,阿宴陷入了剧烈的咳嗽中。
大口的液体从喉管中呛出来。
阿宴一度以为自己甚至咳出了血来。那在黑暗中所经历的痛苦于此刻复苏在她身上。
头顶落下微弱的灯光。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血迹,没有皱纹,也没有白发。
那些关于衰老,病痛和死亡的记忆瞬间远去。
阿宴从潮湿的地面上站起来,差点又摔了一跤。她依靠在周围圆形的黑色柱子上,望向自己曾经的所在之处。
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四溅的液体在幽光下折射出尖锐的亮点。
这些许光芒无法让阿宴将脚下这地带一窥全貌,却也照出了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