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卡伦继续说下去,“当时元茱就已经熟知千艋岛的地下路线构造,并且还恬不知耻地向胧先生要求对废弃的疗养医院开放水电气网这些基础设施资源。”
“但是胧先生一口气回绝了,这千百年来岛上的设施常常维护改装,把疗养医院重新纳入基础设置的服务范围中是需要人力和物力的,而这两者现在都极其紧缺。”
“可能是拒绝得过于直接了吧,当晚胧公馆的网络就受到了猛烈的攻击,从特定端口传来的请求一秒钟有上万条,各种蠕虫病毒顺着网线不断注入内网,当天胧公馆的计算网络就因此而崩溃。”
阿宴对卡伦所说的那次网络崩溃印象深刻。多亏了元茱的报复行动,已经像个计算机器一样运转的自己,在那天正好托福放了个假。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向来后发制人的胧陵,会浑身戾气的和那帮家长们一起找到废弃医院来,还摞下了拆掉医院的狠话。
燥热的光线穿过崖顶上那颗被强力破坏的钻石型基建,从几人头顶射入逐渐澄清的海面,四散出彩虹的光泽。
水天之间呈现出数个错落紊乱的七色光环,它们飘忽着,最终重叠在海面上浮动的巨大黑斑之上。
胧陵抬起黏满汗渍的额头,空虚的视线被海上的那个巨大黑斑锁定。
黑斑在浅滩上潜潜伏伏。
半小时前他拉回失神走向深海的阿宴时,还未注意到水面下它的存在。
绝不可能是载满千艋岛技术人员的朔光二号。
朔光二号早在昨天早晨就已经启程返航,直至昨晚还有一些携带着未完成作业的计算员身处千艋岛海域之外的深海,向他发来最新的计算结果。
尼比鲁,这颗以风驰电掣之势闯入太阳系的神秘行星,速度堪以与光比肩。
它那鬼魅般的行迹散布在银河系的各个角落,完全不成线性轨迹。与其说发现了尼比鲁的存在,不如说是找到了一个名为‘尼比鲁’的借口,以解释那些在星图中缥缈颠沛的突兀黑点,为何会从核战之前就持续跳跃在宇宙之间。
而它那顽皮的孤点轨迹在两年前突然密集分部在太阳系外围。由海王星和天王星所构成的太阳系外天然防卫圈,在如蜂群般聚集的孤点轨迹中无声瓦解。
此后,孤点的轨迹越发诡异。从星图上观测到的数据简直无法用于逻辑推算。尼比鲁,这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千万年的血红星体,体积、密度、速度以及组成成分,在日积月累的计算资料里,从来没有稳定地保持为固定数值。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它正在接近地球。
幸运的是,地面上的人早已放弃了天空。大家背负着或大或小的包袱,努力清扫着门前雪,维持温饱已是不易。
大家都没有那个闲心去探讨来自天外的威胁。
海边的一队渔夫正拖着收获颇丰的渔网,朝码头的卡车奔去。他们是千艋岛上最穷苦的一群人,每天的念头只有捕鱼。如果遇到海啸大潮,狂风暴雨,他们只能饿着肚子睡上一整天的觉,在梦中幻想着一天的晚餐。
若是告诉那些渔夫们世界马上就要被灾星所灭,萦绕在他们心头的究竟是恐惧、焦急,又或者是若无其事的平淡?
说不定还有一丝终于能够解脱无尽困顿的欣喜?
胧陵知道,是喜是悲,根本无法被其他人完全理解。他脑海中的渔夫们,大概连时间和空间是什么都无从了解,却知道死亡的意义。
那是一生苦难的终结。
他不会像新闻工作者一样去采访早已麻木的渔夫,去追问他们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本质上讲他是个自私的人,只关注自己所能看到的东西。
救护仓的铁门在缓缓上升至一米时运作越发迟钝,几乎悬停在了半空中。
胧妈的一身白纱长裙衣角半露其间。胧陵第一个站起身弓腰走进救护仓内。
“妈,我们回来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胧妈尴尬的处境。
戴着防毒面具的盔甲男,用金属手套紧紧扼住胧妈的喉咙。
“……小陵,欢迎回来。”
胧妈僵硬地向自己的儿子露出一个笑容。
什么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胧陵生怕自己的母亲犯了戏瘾,又沉浸在过去的演艺生涯中无法自拔,只能小心行事。
“想要拿回居氏留存在千艋岛的钱,可以,先把诚意摆出来吧。”
胧陵站直腰杆,气场立即超过一米八的限制。
从他身后钻进来的阿宴被面前杀气汹涌的劳德发和面具男吓得战术后仰,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卡伦被阿宴一绊,额头硬是磕在了铁门边缘。
“哎呦……”
卡伦跌倒在地,却从地面的仰视角度一眼看清了当前的情势。
娜塔莉亚带着她的两条忠犬,抢在他们三人之前占领了他们的前路——救护仓的c位,还劫持了胧妈作为要挟。
“诚意我们当然有,不然昨晚针对胧公馆的火力打击就不只是炸毁一座漂亮展馆那么简单了。”娜塔莉亚卷弄着金色的发梢,镇定自若地伏坐在劳德发和面具男后方的长椅之上。
“这不公平,”胧陵不露声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