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先祖,也太像了,阿宴感叹。
照片上那位老人脸上蔓延的每一条皱纹,头上的每一根发丝,都和坪筑上的现任当家丝毫不差。
坪筑……现在的坪筑,已经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了。为她的生存权到处奔走的,并不是宴老爷子或者她那个优秀的弟弟,而只是密涅瓦这样一部生化机器。
地球,对太空站来说只是一个如同冥府的废弃场所。
失落中,阿宴突然想起了眼前的矛盾重点。就像太空站无视着地球一样,地球上的人们也不相信天火者的生命之火仍然在雨中间延续。
但凡是和天火者有联系的人和事全都沦为了笑柄,没有谁敢公开支持天火者。就连居氏这种大集团,也只能暗搓搓地支配着天火者们的后裔。
“你相信天火者吗?”阿宴问。
在胧陵稍作迟疑的时间里,他手中的烛台黯然熄灭。胧陵只能把墙壁上的蜡烛换到手持烛台上。
“我不相信由宴培森带领的天火者,”他忙碌着手中的活,假装风轻云淡,“二十二支天火者本来就有各自的追求,胧氏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解开地心引力作用于我们身上的束缚。”
果不其然,胧陵也是天火者末裔之一。在胧陵的话语中阿宴过于关注到他的身份,完全忽略了他口中那个不被世人认可的计数‘二十二’。
而话尾那熟悉的字句让掩埋于过往的细枝末节破土而出。
环绕木星的众多空间站中,除开宴氏管辖的坪筑,龙氏的‘星鉴’是唯一可以与之比肩的第二大空间站,他们的墓志铭正是“摆脱引力的束缚”。
在他们冗长的历史教材中也曾经提到过,龙氏为了纪念升天成功,向全站申请剥离掉家族的‘赘肉’。
这个赘肉,从字面上看就是指他们原有的姓氏‘胧氏’的肉月旁,具体的深意,怕是更伤某人的心。
身为胧氏后裔的胧陵,若是知道现存的天火开拓者中早已没有了胧氏的印记,只会更加反感带领开拓者升天的宴培森及其后代。阿宴这个宴家不出世的一份子,觉得自己只是站在胧陵身边回想着空间站上的过往,就已经是在他的傲骨上割了一刀。
“当年,胧氏之所以参与二十二支的集体叛逃行动,只是因为宴培森打着拯救炎之魔女凯珊卓的旗号。”
“没有想到只是一次简单的登月,最后竟演变为了太空资源的割据战,并且触发了后来的核战……奔走于战火硝烟中的凯珊卓身为宴培森的直系亲属,背上了反人类的罪名,为闹剧一般的核战画上了句号。”
听起来是非常的悲壮,但还是没能让阿宴理解胧陵如此肃穆的地步。
“凯珊卓是谁?”在空间站上长大的孩子,经过世世代代的洗刷,再没有一个能知晓她的事迹。
但这个名字,对地面上的星火末裔们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叛逃的天火者们留给大地的只有罪孽和仇恨。被抛弃的人们像蝼蚁般苟延残喘,若是从中冒出一两个优秀的人才,也只能依附在居氏这颗当年的二五仔墙头草,如今招风的大树下仰人鼻息。
凯珊卓是这些人心中的唯一慰藉。每当自己不得不因为无法洗刷的屈辱和歧视向世人低头时,这些倔强的人们就会颂念着凯珊卓的曾经,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再次抬起坚硬的头颅。
“她究竟是谁?金未和科勒也对她很熟悉的样子……”
讶异在胧陵眼中一闪而过,心中的疑问被他不留痕迹的掩盖。
胧陵转过身去,什么也没说,继续向前走着。
“她是宴培森的姐姐。是一名战地女记者。”
不可能,我们家的族谱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么个古怪的名字。阿宴想要反驳,直觉告诉她胧陵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愿。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几个岔路口,终于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下一个标记点。
“这张……是你最近才放进去的相片吧?”
阿宴对图像的记忆力强于文字,一眼就认出眼前相框中的照片,正是居氏殡馆中居远的遗像。
“没错。”干净利落的回复。
“我想你应该对下面这副画更感兴趣。”胧陵已经先一步在前方站定。
阿宴只能放下眼前的疑虑,跟上胧陵的步伐。
“难道没有惊喜吗?”
顺应着胧陵的目光,她侧脸凝视着眼前这副尺寸精略的头像摄影作品。
粉红而凌乱的短发飞扬在额前,收缩着的殷红瞳孔眺望着镜头,高挑的细眉和阿宴此时微皱的眉弓呈现着相同的弧度。
照片上加盖着一层玻璃护屏,其上映出了阿宴小巧精炼的五官,和里层画作上的眉眼鼻唇重叠在一起,就像是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该不会是我吧?”她指着头像,惊讶得合不拢嘴,“我……什么时候剪过短发?”
照花前后镜,画面交相映。眼前的一幕在胧陵心中预演了千百遍,可每一次都没有预料到,真正到来的少女竟然是个遗忘了过去的局外人。
“照片中的,正是凯珊卓·宴。”
阿宴望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就像是谁拿着自己的相片胡乱修改了一样。她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