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尚琼上了马上,因着马车不方便起身只对书简归微微行了拱手礼,温声道“多谢太师愿给学生一个机会,学生昌明仰慕太师已久,望太师垂教”
青年温润如玉,清澈的眼神中带着敬仰,倏然书简归意识到自先帝驾崩后,已经很久没人这样与他正式谈话了,想到先帝他就记起未出仕那时,先帝每次借口罢朝清修实则是去道花观与他讨论道教经书……
卢尚琼看着他有片刻愣怔没回答,疑惑道“太师?”
书简归从回忆里撤出,淡淡道“你是京府丞家的公子?”
卢尚琼很高兴太师知道他,面带惊喜道“学生正是”
书简归点点头又问“我听闻你曾经游学到过东陵,才学很不错,你有何问题就问吧”
卢尚琼恭敬答“多谢太师赞誉,学生对‘恶人是否能原谅或者说应不应该原谅自己’很是感兴趣,因此特意前来与太师讨教”
书简归心中微讶,本以为他的问题与学识有关,不曾想他问的是这个“恶可分为善恶与凶恶,要分而论之,不知你所说的是前者或是后者?”
卢尚琼沉思一会道“应是后者,学生有一朋友年幼时因思虑不周害死了他人,因而心中时常感到愧疚,人虽不是他杀的却与他脱不了干系”
书简归沉默半刻,然后道“原谅与否要看他与受害之人,于他来说,若心中有愧,那定然觉得自己是错的,于受害之人而言,这本是无妄之灾,或许没有他歹人也会杀人,然而这是一个永没有答案的问题,所以要看他能否认清自己”
卢尚琼还是不明白“那太师认为,他是否应该原谅自己”
书简归说“从他选择那样做的那一刻起就应当明白,纵然他如今只是害死了几个人,可难保他日不会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既然觉得愧疚为何还不放弃他所选择的?可如果他放弃了就对得起那些一直支持他的人吗?不会因此愧对他们吗?可如果他不放弃,难道之后的每一次选择都要如此重复吗?”
卢尚琼疑惑“那他应当无愧吗?”
书简归摇头道“并非无愧疚,而是要他明白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再多的愧疚都是无济于事,在此之后无论他是否放弃都会有人因他而牺牲,他都会有愧疚,要看哪一个更值得选择”
卢尚琼点点头“学生好像明白了一点”
卢尚琼看他迷惑“若你以后还有问题,可尽管到府里来寻我。回去劝慰你的朋友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既然选择了他认为值得的就坚持下去吧”
卢尚琼回答“多谢太师,学生今日受教了”
书简归摆摆手“这不是个好的答案,只是这个问题无从论起,然而你这么问,说明你应当是想他能够减少些许负罪之感”
卢尚琼得到了答案回府之后立即给好友去了一封信,信中极力劝慰好友只需坚持自己认为值得的就好。
书简归回到府里还在想着路上遇到的青年,至真至性,对某些人或事物有着至上的崇敬和憧憬。
想着想着就想起时间一晃他已经下山八年了,也不知山中如今是何模样,是否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然后躺在榻上很快就入了梦。
梦里回到了九年前的一天,那天清晨先帝依旧与以往一样借口罢朝清修,然后来到南雁山与他品茗论经。
南雁山群峰环绕,人烟虽极少,景致却是极美的。眼下正值万物复苏的季节,满山一片葱绿,清晨的时候,山中的雾气还未消散,显得像仙山,而白云观就处于南雁山最高峰的峰顶。
此时白云观的一间内室里,有一矮桌两和两个男子,确切的说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少年相对而坐,矮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和两只茶碗,碗里的老茶水正冒着热气,内室偶尔能听到窗外的鸟鸣声。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热茶,惬意道“天一道长,还是你这白云观的茶水喝着舒服,朕被那些臣子烦的头疾又犯了,所以又跑到你这里来讨口茶吃,养养性子,兴许还能多活两年”
天一道长淡笑“陛下这是乐在其中,天下有陛下如此明君,是万民之福”
中年男子即元和帝摆摆手,笑着叹息“哎,天一道长过誉了,朕是愁啊,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虽然天下人都喊朕陛下万岁,可古往今来,又有谁真的能长生不死呢?”
天一道长给他已经见了底的碗又添满了茶水才道“陛下可想得宽一些,凡事自有定数,尽力而为就可”
元和帝点点头“道长所言极是,只是朕不放心啊,如今太子尚为5岁稚子,还不到明辨是非的年纪,可朕已经快油尽灯枯了,到时只怕天下又要乱啊”
天一道长明白他的忧虑,只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建议“陛下所忧不无道理,想来太子也到了启蒙的年纪,陛下可邀天下德行兼备的名士悉心教导太子,待他日太子定能担当大任”
元和帝刚想点头,突然猛的想起来“道长,不若你下山出仕帮朕辅导太子可好,稚子如小树,朕对太子着实不放心啊”
天一道沉思,最后摇头拒绝“陛下,且不说这于理不合,贫道不是世俗之人,又怎可插手这世俗之事”
元和帝听到他的话面露失望,想了想还是试探“那道长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