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酒剩下的几乎都被秦定坤喝光了,他坐的歪七竖八,就像顽皮的孩子在母亲和姐姐面前撒娇,完全没了规矩。
何婉清跟他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放松。
他慢慢饮着酒,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跟何婉清述说着自己年幼的事。
这些事,大半何婉清已经听过,但是她没有半分不耐烦,还是含笑听着,不时还附和几句。
她想起了两年前,她跟秦定坤一道去闵省,把陆振云送进大牢后,他也是这样,坐在地上,眼望蓝天,跟他讲着过去的事。
不同的是,那时的他,悲伤中带着满腔的不甘和仇恨。
而如今,他依然悲伤,却仅仅是悲伤,其他的情绪都被抚平了。
一瓶酒喝完,天色也晚了,何婉清便劝他下了山。
他酒量很好,一瓶白酒下去,眼神依旧晴明,没有半分迷离,只是身上多了点酒味。
两人来到山下,还没走多远,便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赫然是秦定邦。
对于这个便宜弟弟,秦定坤自幼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小时候,他极度厌恶柳万菊,自然连带秦定邦也喜欢不起来。
但秦定坤从没把对柳万菊的恨转嫁到秦定邦身上,就是平日里从不理睬他。
即使知道了柳万菊间接害死了秦定霜,他也懒得跟秦定邦计较。
这会见了他,只是稍做停留,便牵着何婉清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双方擦肩而过时,秦定坤目不斜视,完全无视了秦定邦,似乎他就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你,你站住!”
秦定邦喝了一声。
秦定坤顿住了脚步,倒是有几分意外。
在他印象中,秦定邦一向很软弱。
尤其在他面前,连大声吭一声都不敢,今天竟然能对着他吼,倒是破天荒了。
秦定坤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有事?”
秦定邦紧紧闭上双眼,似乎在给自己鼓足勇气,却迟迟没有做声。
秦定坤见他这个样子,扯了扯嘴角,迈步向前走。
“秦定坤,你记住,我妈的债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一定会跟你讨回来的!”
背后传来秦定邦歇斯底里的大叫。
何婉清好奇地回头看去,见秦定邦蹲在地上,满脸的愤恨。
秦定坤并没回应他的话,甚至都没回头,握着何婉清的手,一径走远了。
仿佛秦定邦根本就不存在。
秦定邦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恨恨地一拳打在地上,痛哭失声。
今天,警察通知他,去见了他妈最后一面。
当警察掀开白布时,他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妈妈。
头上斑驳的白发,苍白的面孔,双眼禁闭,活似老了二十多岁。
那不是他妈妈。
他妈妈是个爱美的人。
即使已经四十多岁了,每天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的同学曾夸过他妈妈,像是他姐姐。
没想到,她临死前,竟然这么狼狈。
他知道,他妈妈被捕,都是因为秦定坤。
那个他从小就怕的恶魔。
这个恶魔,尽管从来没欺负过他,可他却敢打他妈,还联合大院的孩子孤立他,不跟他玩,让那些孩子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后来恶魔离了家,他才算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又回来了。
这次他更狠了,不但拆散了他的家,还直接要了他妈妈的命。
警察把他妈妈推走时,他哭着闹着不许。
仿佛只要她还躺在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微笑着跟他说,阿邦,咱们回家。
警察抱住他,硬是把他妈妈的尸体带走了。
他哭倒在地上。
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从那刻起,他是个再也没有妈妈护着的孩子了,以后所有的一切,必须靠自己。
那一刻,刻骨的仇恨陡然从心底迸发出来,须臾间便充盈了他的五内。
他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怕那个恶魔,他要去找那个恶魔算账,为他妈妈报仇。
但是,当他再次见到恶魔时,发现害怕他竟然成了他的本能,恶魔不过看了他一眼,问了他句话,他原本想打人的气势就吓回去了。
他真是没用啊。
秦定邦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就听不远处有人又惊又喜地道:“小少爷,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们回去吧,要是再把你弄丢了,老爷说不定会要我们的命呢。”
几个人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走。
走了不多时,就把他塞进一辆车里。
路上,几个人说着讨好他的话,他也没心思听,只是觉得吵。
好在几个人都是有眼色的,很快便闭了嘴,车厢内又恢复了宁静。
他和妈妈在深市时,他妈妈便告诉他,他不姓秦,秦文斌也不是他爸。
他的爸爸姓万,叫万震山,眼下住在港城,是个大富豪。
尽管从小到大,他一直害怕秦文斌,因为秦文斌对他要求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