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溜溜一旋身,刀鞘重重敲在陈秀才的后脑。后者立刻扑倒在地,被两人提手拽腿,远远抬到了丘陵边一丢。一路上鲜血滴答,引来三、五绿头苍蝇锲而不舍地跟着飞舞。
沙滩上的众人见到这一幕,连轻微言语都不敢出口了,纷纷低下头颅,尽量再退后一点点。
就在这时,如歌的身后疯了一般抢出一个女孩子,双臂张开挡在身前。
孟广使了一个眼色,两名匪徒立刻上前要拖开她。如画一弯腰抓起地上的碎石激扬,两人当即哎呀抱头,一个眼睛被打瞎,一个鼻梁被打塌。
好凶悍的小姑娘,不显山不露水,一旦发起威来就像一只小母老虎!
见此情形,满江红心中一震,一段话瞬间浮现在脑海。
“……水月比我厉害的,漫天花雨使出来,树上果子的全部落地,树叶都不会掉下一片。姑奶奶说,我性子静,适合求道,水月胆子大,闲不住,适合融通诸术……我们出山前,天龙舍利子被盗,水月也不见了。姑奶奶说,以水月的武功,天底下没有人可以生擒,只怕是中了坏人诡计……你如果见到水月,记得叫她赶快回家。她人很漂亮的,眉心有一颗鲜艳的朱砂痣。”
难道下面这个叫如画的女孩子,就是冰灵的师妹水月——天才少女宗师?难道刚才这一手,就是漫天花雨?力道和准度实在差强人意。
十五、六岁年龄,圆圆的犹带着婴儿肥的漂亮脸蛋,眉心一点鲜红的美人痣,都与冰灵的描叙非常吻合。当时满江红的注意力放在如歌同陈秀才身上,忽略了眼皮下的细节,现在突然觉得,如画是水月的可能性真不小。
恍惚之间,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在观看一幕古装的悲剧,几个熟人夹杂在里面,不知道是主角还是路人甲。
但,火葬的纸灰还在飞舞……
他强烈怀疑下面这些人,就是自己那个时代的人,但也只是怀疑而已。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直接的证据呈现,所以只能静静地等待。
他发现,自从出了古洞以后,自己的耐心比以前强多了。
陈秀才方才闹的那一出,实在太突然,他刚要有所行动就结束了。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万一下方情况突变,必须来得及出手。
于是满江红不顾花戎严厉的眼色警告,匍匐挪到了悬崖边上,借着一丛茂盛的野草掩护,半个身子几乎悬空。
尽管这样的高度还没有跳下去过,但他出洞后测试多次,对身体的强度有着强烈信心。何况下面是沙滩,冲击力可以卸掉不少。
两名受伤的匪徒被同伙拉到后面包扎,余者皆怒目而视。孟广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把刀拔出半截又塞回。旧刀破鞘,在不间断的摩擦中发出难听的“铮嚓”之声。
气氛骤然紧张,一触即发。
如歌苍白的面孔变柔和了一点,轻轻扳住妹子瘦削的肩膀,要把她拖回去。
如画抿紧小嘴,手舞足蹈,身子拼命往前挣扎,倔强地不肯挪动。
如歌痛苦地呻吟一声,低头俯在妹子耳旁,颤抖地说道:“你再不让开,会害死娘,害死姐姐,害死自己,害死岛上所有的人。”
如画终于憋不住了,掩面哇哇大哭,跑回去紧紧抱住了林四娘。林四娘目光呆滞,手掌下意识地轻拍她的背心,口中喃喃念叨:“……我的好女儿……我的乖女儿……我的可怜女儿……”
见如画跑回去,前后两拨人群均松了一口气。
迎亲的队伍又上前一段后停下,孟广一边举手示意对面,一边吩咐手下。
从沙滩众人里急忙走出四个妇人,端着一盆清水,用木盘托着帕子、胭脂纸、香粉盒、梳子、铜镜等物。先帮如歌净好面,梳理头发,抹唇红,扑香粉,再从匪徒抬出的一口破旧箱子中,取出了崭新的真红对襟大袖衫和凤冠霞帔。
当空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不多时,一个宛如九天神女的妙人儿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美艳无双,目光冰冷。
妇人们低头告退,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敢看如歌的眼睛。
锣鼓声重新响起,如歌慢慢地走向花轿,每一次投足,都仿佛亿万年光一般漫长。
终于捱到了轿前,众人屏气静声,只见她一只脚抬了起来又放下,久久不踏进去。
锣鼓声停下了,沙滩上众人伸长颈子看着,恐慌的情绪开始悄悄漫延。
在这般令人窒息的静默气氛中,如歌突然抬起头,直直盯着孟广,说道:“要我上轿可以,但是上轿前,我要发三个愿!”
发吧,赶快发,发他娘的三百个都行!
孟广连点了几下头,烦躁得要命,又不敢发脾气。心想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后一哆嗦,上轿之后就由不得她。此时若不依她,就算强抢了去,日后给大当家的吹吹枕头风,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在脖子上好好安家,只怕都成问题。
现场鸦雀无声,目光全凝聚在了一个人身上,凤冠霞帔仿佛是荒芜沙滩上突然生长出的一丛明艳牡丹。
如歌缓缓转过身子,面对雾一般晦暗的大海,望向铁一般沉重的长天,跪下双膝,双手合十在胸前,闭目祷告。
“天呀